第17章 断情刑1

榣惟灵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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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换了七种刑具,凤羽宫内到处弥漫着血液的腥气。

    东沧涅带着面具如死了一般被嵌着倒刺的铁链绑在木架上,身上破碎的衣服混着浓重的血液贴在皮肤上,滴滴答答还在不断往下淌着!

    太后笑着站在她身侧拿着一根泛着绿光的锥刺,那绿鲜亮的让人生厌,处处透着恶毒的流光,她看着东沧涅半死不活的样子甚为愉悦,给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会意,拎起准备好的一盆浸着冰碴的水,对着东沧涅的头顶浇了下去!

    透着血色的冰水顺着那纤瘦身体上的伤口落到地上,哗啦一声,地上的血色又浓了一层,东沧涅的身子轻微的颤了颤,头却没有抬起来。

    太后冷笑一声走到她身后,手里的锥刺高高扬起落下,顺着疤痕遍布的脊椎就划了下去,那分寸拿捏的极其合适,既不会把人弄残还能让人受到极致的痛苦!一道绿光闪过,下一刻,那早已在残破布料下裸露的脊背就淌满了黑色的毒血。

    然而,没有痛苦的呻吟,东沧涅的身体只是剧烈的抖着,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看来这刑用得还是轻了!连叫都不叫一声!”

    太后怨毒的抛下手里的锥刺,几步走到摆着刑具的案前挑选着,然而,看来看去,那些刑具上都沾染了东沧涅的血液,凝固的,新鲜的,全数用过了!

    她忽然笑起来,对候命的暗卫招招手:“去,给我抓几条毒蛇过来!”

    那人立即领命而去,偌大的宫内只剩下太后和东沧涅两人,太后走到离东沧涅半米远的地方停住,声音里透满了愉悦:“你想不想试试把活着的蛇吞下去是什么滋味?一定会很痛苦!可是到时候你要叫可就叫不出来了!”

    她兴奋的说着,东沧涅却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若此时太后能凑近去看看,就会看到她眼里的悲痛和那一点点几乎看不清的委屈,氤氲成雾,却迟迟不肯掉落!

    被派出去抓蛇的暗卫没多久就赶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筐,里面是两条色彩鲜艳的毒蛇!

    太后低头看了那蛇一眼,扭头冲暗卫说道:“让她吞下去!”

    暗卫领命上前,一手捏着蛇,一手扯掉了东沧涅脸上的面具,然后,他怔愣在原地,盯着那张惊为神祗的脸,刹那间软了手!

    那张漂亮得无人能及的脸上,惨白覆盖了所有的血色,冰冽的双眸沉黯着,水雾弥漫,半垂下来丧失了所有的光彩,似乎颓丧至极!然而,与她面容的极美交织在一起,却混合成难以言喻的高贵淡泊,仿佛一尊与世无争的神明玉雕,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着她庇佑的子民对她无情的伤害,无声的痛苦淡然!

    那样沉淡的姿态,怕是换做谁也下不去手,就连碰一下,都觉得太过亵渎!

    太后并没有看到东沧涅的表情,她见暗卫迟迟未动烦躁异常,厉声呵斥道:“你还不动手!”

    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手中早已捏的发松的蛇就这么掉在了地上,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去把蛇抓起来,那通体血红的毒蛇突然痛苦的在地上不停扭动起来,蛇身剧烈的翻卷着,溅起地上浓郁的血水四处飞溅,没多久忽然翻着身子不动了!那暗卫在惊愕之余用脚踢了踢蛇身,这才发现,那蛇,竟死了!

    那条他抓回来时还完好的毒蛇,不过是掉在了血泊里竟死了!

    太后也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她清楚的看见那蛇在落地时吐出的信子沾到了地上的血水,就那么一点,竟然,竟然就被毒死了!

    她心里残存的报复与凌虐就被这一幕吓得消失殆尽,再一看东沧涅几乎就要阖上的双眼,变了声对暗卫叫道:“快给她吃解药,不能让她死了!”

    暗卫闻声也回了神,立即从怀里拿出药瓶倒药往东沧涅嘴里送。

    “快!把这儿给我收拾了!快收拾!”眼见那中毒而死的毒蛇已经变得发黑,太后再度惊叫道!平时的高贵典雅了去无踪!

    暗卫眼看这一幕也发起怵来,脑子一阵发懵,吹了声口哨叫来几个帮手准备收拾,却又听到太后声音尖细的惊叫:“废物,先把她给我放下来弄出去!”

    暗卫立时愣在原地,看着满身血迹的东沧涅少了刚刚的怜惜,怕得迟迟不敢下手,就在这时,东沧涅忽然抬起头来,冰冽的双眼恢复了几分神采,望着不远处桌上的刑具微声道:“将木架弄断!”

    暗卫的心里莫名就被揪了一把,望着那张无人能出其右的脸再度发起怔来。

    ——她这,是在帮他么?一个被他亲手绑上刑架的人看出他的恐惧在帮他?

    “你在干什么!”

    太后显然已经怒了!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几次延误她命令的暗卫!

    “不想被太后怀疑你就快点!”

    又是一句微弱的低语,那染满血迹的唇角似乎嘲讽的勾了一下,暗卫笃定了心里的猜测低下头,紧咬着嘴唇走向放着刑具的桌案,伸手拿起嵌着倒刺的铁鞭走到木架之后,运气发力,一鞭子抽断缚着东沧涅右手的木架,啪啦啪啦两声过后,木架被摧毁,东沧涅受不住那力道直直向前栽去!膝盖咚一声磕在地上,她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出两口黑血!

    身后的暗卫似乎想去扶一下,手动了动却终究忌惮着地上的毒血停在原地。

    ——纵是她帮了他解围,但无论什么,也比不过命重要!

    太后望着那两口黑的几乎看不出一点红色的血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瓷瓶,想扔过去却又怕把药瓶摔坏了废了药,一时竟也忘了可以让暗卫转送,只得声音强作镇定:“这是你下个月的解药,拿着赶紧滚!”

    东沧涅闻声许久才费力的站起来,步履踉跄,缓慢走至放着刑具的案旁拿起外袍穿好才一步一片血印的走到太后面前,那双墨黑的眼定定看着她的脸,沉沉黯黯,里面藏着一丝看不透的哀伤,伴着满身浓郁的血气,让她心头一震,这是这许多年来,她第一次看见她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往无论怎样的辱骂虐待,她也不曾这样看过她一眼!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对这个孩子施以毒手时的场景,彼时那张尚还稚嫩的脸上闪过无数的惊恐与不可置信,呆呆的看着她,嗫嚅着问道:“母后,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她不曾回答,冷笑了一声扬起了手里鞭子……

    然而,即便那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准备,她也没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是太过分了吗?不!这是她应得的!要怪就怪东沧凌政那个贱男人!不是他她也不会生下她,也就不会这么对她!

    思想激烈的搏斗,就这么出神的片刻,手上一轻,那药瓶已经被东沧涅捏着瓶颈拿走,冰冷的血液顺着瓶身淌下,在滴落的瞬间离开了她的手心!

    仿佛听见了嗒一声落地的轻响,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前干净的地面,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变得浓郁的血红!

    然而,那目光里依旧是满满的厌恶和鄙弃,没有心疼,也不觉得愧疚!根本不担心这个她生下的孩子留了这么多的血,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东沧涅捏着手里的药慢慢走出凤羽宫,每一步像踩在刀尖上,浑身剖骨似的疼!她走得极慢,怕快了摔在地上就站不起来,然而,走出几步之后,她竟笑了,惨白的像朵冰裂深处乌昙华,等待了千年,等来了昙花一现!

    终于,结束了,也真正开始了!

    身后传来水冲地面的声音,哗啦哗啦,伴着惊恐的喊叫,渐渐离她远去!她轻轻的斜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嘲讽太后,也嘲讽那些替太后办事的南夜暗卫——那不是你们亲手‘造’出来的毒血吗?我身体里流满了那样剧毒的血液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始作俑者,怕什么呢!可笑!真是可笑!

    她腹诽着,却终于还是在出了凤羽宫十丈远的地方重重向前摔了下去!她身后,成片的血液如同被刷在地面上一般,铺红了一路!

    “皇上!”

    混沌的意识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身体接着就被人扶起,伤口撕裂的疼痛汹涌而至,意识瞬间清晰!

    她死皱着眉头去看把她抱起来的人,半惊讶半了然的发现,竟是明月!

    ——还真是尽职!

    心里一声冷笑,东沧涅痛苦的闭上了眼!被她这么一拖一扶,伤口被生生压制撕扯,浑身止不住的痉挛起来!

    “皇上……皇上您……”明月望着东沧涅满身满地的血液惊恐不已,语气都开始断节——她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才跟来看看她在这里做什么,却不想竟会遇上这样一幕!

    血液的腥气在这片刻的功夫陡然在她鼻端弥漫开来,手心一片冰冷黏腻,似乎还透着薄薄的衣衫摸到了绽裂的伤口,她心底一颤,一下子慌了神!

    “我……我带您去御医宫……”她结结巴巴的说着,手下使力就要把东沧涅搀起来!殊不知这样做对东沧涅而言是多大的痛苦!

    全身被凌迟了一般割扯的剧痛!东沧涅早就没了力气用手去扒开明月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的手,只能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弱的告诉她:“别……带朕回去……”

    明月正一门心思的想带着东沧涅往御医宫的方向走,蓦然听她这么一说,脑子瞬间就空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随即用力扶起她的身子,却惊愕的发现,怀里重伤的帝王,竟轻得近似一只猫一般——她不过用了一只手就将她轻易的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微张着嘴去看那张已经白得近乎金纸的脸!怀里太过冰冷的温度差点让她惊叫出声!心里的惊骇愕然来不及消化,就循着本能一把将人横抱起朝着念羽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连衡和连纵早就隐在暗处等着东沧涅回来!这会儿看见明月抱着近乎血人一般的东沧涅赶回,不及细想得失就一起冲了出来,从她手里抢过人就往内宫跑!

    等被放到床上躺好,东沧涅被这么一折腾,残存的意识几乎就消失殆尽!浑身疼得止不住的哆嗦却无法动弹!只能死撑着双眼去看连衡!想提醒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然而,目光却连素日的冰冽都做不到,清冷的眸光潋滟着,少了那一份气势,像足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皇上……”

    连衡被她看得一声哽咽,手抓着东沧涅布满血渍的手直直跪在床边,连纵也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咬着牙把拳头攥得咔咔响,低声怒骂道:“南夜这群混蛋!”

    他们身后跟进的明月正努力平复着心底受到的惊吓,此时闻言眸间闪过一丝疑色,念头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床单上滴下的大片血液吓得忘了这回事,惊呼道:“皇上!”

    这一叫让连衡和连纵注意到了她,两人眼里的杀意瞬间聚集,想把人解决了却随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东沧涅的危险,于是也顾不上了,连衡立即从怀里拿出药瓶要给东沧涅上药!

    然而,手还没碰到那浸透了血的衣襟就被身后靠着潜意识反应的明月一把拦住,少女再度惊呼:“你要干什么!”

    连衡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手一下子撤了回来,窘迫不已!他忘了,纵然他担心东沧涅的伤势,可他要解的是一个女人的衣服!他效忠的帝王,不是千百年来的男子,而是个女子!

    连纵也尴尬起来,拉过连衡的手把他拽到一旁,看着东沧涅已经昏过去的脸急切的冲明月说道:“你来!”

    他说着就把连衡手里的药塞到明月手里,拉着连衡往外走!

    连衡却不动,眼睛盯着明月手里的药瓶,目光十分挣扎——他下意识的把那瓶疗效迅速的药拿了出来,他在担心,那么重的伤势下东沧涅还受不受得了那噬骨钻肉的疼痛!可若是换做平常的药,恐又疗效甚微,怕是明日无法上朝!这样紧迫的局势,若一日不去朝堂,可能就会坏了所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