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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待见夜尊域正经八百，于是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说。”
“当年，莫齐和我父亲的感情怎么样？”
张待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夜尊域会突然问这么遥远而奇怪的问题。
“说起来，那个时候，莫齐和老爷的感情其实还不错的。”张待皱了皱眉，“至少，我跟在老爷身边的日子里，从来没见老爷和莫齐产生过不快。”
夜尊域沉思片刻，才缓缓道，“我听说，当年莫气曾和父亲要过一个夜家的子基地，想以此为基础另立门户。而父亲则担心他能力薄弱没法搞定，于是建议他先做内部中层管理，等对所有事物都得心应手之后，再另起门户……”
张待凝思回忆了很久，“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这毕竟是夜家的内部机密。”而他只是个管家，自然不能窥探这些是。
夜尊域点着头。
斜眼看去莫苼尧，她认真的吃着鸡蛋面，听见这个话题也不约而同的邹紧眉头，夜尊域这番疑问中提起莫齐所谓她的亲....
笑北的话在耳边嗡嗡想起，她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头顶酸麻。
莫齐这个人，表面上看去为人豪爽好相与，可一转过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点从江哲传过来的最新资料上就能看得出。
昨天江哲将莫齐生前年的资料都传过来了，他用了几个小时看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莫齐这个人，贪生怕死又气量狭小。
夜尊域眯眼，看莫苼尧的眼睛一咪。忽然他一笑，悠悠说道，“你父亲之前还跟我父亲四兄弟呢，感情特别好。”
莫苼尧听了他话，身体微微一顿，始终没抬头。
夜尊域也没为难，他一直保持笑容看着她，这个笑容安洛的心脏都提到嗓门，他碗里的面已经被他吃得连汤不剩，张待看气氛不对，夜尊域的眼神看着那女孩旁观者都一眼明白，像是饿狼看着自己的猎物。
安洛一直都知道夜尊域会将所有参与当年夜家惨案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眼底冷光四射，转眼又将所有冷光收敛。
张待凝视夜尊域，他人虽然苍老，但目光却因为饱经沧桑而显得格外睿智深沉，那样的眼睛仿佛恩能够将人看透。
夜尊域在张待的目光下，没有丝毫逃避和退却的意思，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是那么明白地摆在张待眼前。
张待知道，这些年来，支撑夜尊域走下来的，不过是胸中那股执拗的恨意。
如果，失去了那股恨意，失去了为夜家报仇的决心，那么，夜尊域也许早就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
然而，曾经让张待感到最欣慰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最让张待担忧的。
夜尊域这些年来，一直活在仇恨里，不管有多风光，不管多有成就，却从来都没走出当年船只爆炸的那个夜晚！
只有活到他这把年纪，才能明白什么是爱恨皆空！如果看不透，那么，夜尊域永远没法平静，没法安宁，更不可能真正的快乐起来。
然而莫苼尧的出现，他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女孩的来源，但是毕竟这四年里他也知道有些，开始变成忐忑忧虑。
夜尊域爱莫苼尧，这是夜尊域身边的人都清楚的。而只有张待知道，就算夜尊域爱莫苼尧，也不可能和莫苼尧按照正常的路走下去。
一方面是绝望的爱，一方面是刻骨的恨。
现在夜尊域凝视莫苼尧的时候，定然是一只眼睛看到了爱情，一只眼睛看到了仇恨！
夜尊域会在爱恨的天平上不停的摇摆，这种矛盾的痛苦，只有夜尊域自己最明白。
他心疼夜尊域，这个从小就失去父亲，吃尽苦头的孩子。可是，他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即使，想躲到一边去开个店，也会让夜尊域担心分心。
所以，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让夜尊域放心。
他虽然不能确切的定位自己在夜尊域心底的重量，但他知道，夜尊域是的确拿他当亲人的。
夜尊域再狠，也只是个凡人……
所以，面对唯一幸存的血缘亲人，即使做过什么错事，张待也不希望夜尊域做出过激的举动了。
他怕他将来后悔！
“小域，莫小姐给你生下孩子，你也和她也好好带十六长大，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十六是唯一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点到即止，即使他不说透，夜尊域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亏待十六半分，可是，欠下的债，终究要还。”
张待悲哀的看着夜尊域，半晌叹了口气，“只希望你将来不后悔。”
夜尊域笑，“我做事，从不后悔。”
张待知道多说无益，起身，“那么，我不打扰你们。这条街有很多名吃，你们可以去尝尝。”
安洛脸色更加不好，跟在夜尊域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他们之间说的话，他大概能明白。
这让一边半懂非懂的莫苼尧不由竖起了汗毛。她好奇归好奇，却并不多问。夜尊域的事情，她不想知道的太多。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动摇人的意志。
夜尊域和安洛都感到她的反常，不约而同的朝她看了一眼。
她却对他们的目光毫无所觉。
厨房里那道闪过的身影，依然在她脑子里飘来飘去，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在想什么？”走到人稍微少一些的路段，夜尊域突然问，莫苼尧被吓了一跳，回神见夜尊域正用犀利的目光审视自己，于是立刻集中精力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好像看见了熟人。”
夜尊域眼神微微一动，朝安洛扫了一眼，阿宝可以默然片刻，道，“这世上身形相同的人很多，哪儿那么容易遇见熟人啊。你大概眼花了吧？”
莫苼尧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是。”
莫苼尧这话说完，夜尊域就深意的看了安洛一眼。
安洛抿了抿嘴，他心里其实明白夜尊域的想法，但是，他又无从争辩。莫苼尧对他没有情爱之心，这点，他很清楚，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自从莫苼尧逃离莫家的宴会那晚之后，他和夜尊域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至极，他很清楚那份罅隙和疏远是因为莫苼尧而生。
只是，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和夜尊域都无力将它填补；而作为上下级，他们之间又必须公事公办，夜尊域给他怎样的惩罚，都不为过，保护夜尊域，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可是，那一次，他差点为帮莫苼尧逃走而擅离职守，这次却为了救莫苼尧而真的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自责有，无奈也有，他没法控制自己。就算知道当初既然拒绝了夜尊域的提议，就该把对莫苼尧断个彻彻底底。
车子还没进院子，莫苼尧就已经透过车窗，看见铁栅栏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草地上，孤独又淡薄。
那一刻，莫苼尧突然有种想飞奔过去的冲动，可是，她到底也只是趴在车窗上看了一眼，就又规规矩矩地做好，仿佛根本没看到一样。
夜尊域坐在她旁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忘了跟你说，江哲今天回来了，璐璐和他一起回来的。”
莫苼尧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起伏，回头看着他，说道：“十六怎么没在？”
夜尊域脸色沉了沉，但这个微表情莫苼尧看不出来，“十六过得很好，你不是更在乎璐璐么？”
莫苼尧回过头，“哦，你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璐璐这些日子看似过得也不错。”
真的不错么？她看见璐璐的第一眼，就发现璐璐瘦了。
而且，作为孩子，这么孤独地坐在草地里，真的看得人心酸。
“嗯，的确不错。”夜尊域挑眉而笑，目光却透过车窗朝璐璐看过去，“听照顾她的保姆说，璐璐每天晚上都会哭着醒过来，嚷着要找爸爸，找老师……”
莫苼尧心头一阵揪痛，她发现，夜尊域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璐璐还那么小，又失去了父母，还被他送到国外不闻不问。人生地不熟，孩子没有安全感自然会哭，会惊惶。
他说璐璐会哭醒的时候，没有半分同情怜悯不说，居然还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好像一个孩子的痛苦，对于他来说，胜于一顿美味佳肴。
握紧双手，她把自己心里的怒火和鄙夷都压下去，依然平静而冷漠，“小孩子会哭会闹，会找亲人很正常。”
夜尊域这次是真的意外了，收回目光凝视莫苼尧好半天，才笑了，“嗯，你说得对。”思索片刻，夜尊域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我看毕竟是个小孩子，送去国外有些残忍。可是想她这段日子过得可比十六好多了呢.....”
莫苼尧心头一动，眼底有了些希冀。
只要她对璐璐有些关系他就会用十六来压着她，然而，恶魔就是恶魔，她眼底的神采，在下一刻就被夜尊域踩了个粉碎。
“笑北离婚后似乎很清闲，听她说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寂寞很无聊，我看把璐璐给她抚养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正好你也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顾十六。”
他不停地点着头，仿佛自己想了一个多么正确伟大而又了不起的解决办法似的。
莫苼尧却被他一席话气得脸色发青。
把璐璐给笑北带着，还不如让璐璐去孤儿院！笑北就算不会刻意却虐待孩子，可是现在她不保证，她会把所有对她的不满痛恨都发泄到璐璐身上。
努力装了许久的漠不关心，终于在这个时候破功了，她咬唇凝视着夜尊域，夜尊域却根本就不看她，车子一停，他就立刻下车了，好像根本就没发现夜尊域有话样对他讲一样。
她知到夜尊域其实是故意的，但也明白，如果她不开口的话，夜尊域绝对说到做到，会把璐璐交给笑北！
到底该怎么办？不顾璐璐的死活么？可是，就算想顾及，又该怎么去顾及？自己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河。
夜尊域走得很干脆，只剩下开车的安洛和愣愣的坐在后座上的莫苼尧。
安洛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莫苼尧，一看便知道莫苼尧此刻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叹了口气，安洛的声音低，“十六生病了，很严重....”
莫苼尧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安洛，回想起夜尊域刚刚说过的话，“……十六怎么了？！”
“现在江哲在看他，你也别太过激，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夜尊域面前别表现的太对十六疏离。”
莫苼尧没有多说，转过身走出车里，急速往夜尊域身后跑去！
十六怎么了？看得出来安洛说道十六的病本严重的时候他的脸色完全掩盖了很多，而夜尊域的怒意让她跟不安。
“夜尊域.....”
莫苼尧跑了去，扭脸正好看着璐璐小小的背影，她愣在原地，犹豫了...
璐璐的视野里突然冒出一双鞋子，缓缓抬头，看到来的人是莫苼尧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低头继续在草丛里扒拉。
璐璐的反应让莫苼尧吃惊，她想过璐璐的很多种反应，比如开心，愤怒或者其他，唯独没想到她会那么平静的看她一眼，然后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璐璐！”莫苼尧有些艰难地开口。
璐璐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
这真的是那个可爱的孩子么？
莫苼尧甚至怀疑是别人盗用了璐璐的脸蛋。
“你过得好不好？”这句话问得更加艰难。
好的了么？璐璐变得这么瘦，这么沉默，一点儿都不想孩子应该有的反应。
“嗯，很好。”璐璐头也不抬。
莫苼尧蹲下来，“你在找什么，老师帮你找，好不好？”
这时，璐璐突然抬头，小脸皱成一团，“你走开，你不是我老师！”
莫苼尧怔住，心突然被刺了一下似的。
璐璐站起来，盯着莫苼尧，小小的孩子，眼睛依然漂亮，却不见了当初的那份天真单纯。
“我的老师，不会丢下我。所以，你不是我的老师，我的老师已经死了！”
璐璐说完，转身跑了。
莫苼尧依然傻傻地蹲在那里，半晌苦笑起来。
是啊，璐璐的老师的确死了。
她曾经对璐璐承诺过，永远不会丢下她。
但是，她没有做到。
她是个给不起任何承诺的人，却偏偏给了人承诺。
这比开空头支票更让人憎恶！
璐璐会有这样的反应有什么错呢？
夕阳斜照，她忽然觉得人生有些寥落。
夜尊域站在前面，捏紧拳头，一个是她亲生的，她可以不顾，一个是她捡来的当成宝。
笑北显然是把夜尊域的别墅当成了自己的家，莫苼尧进来的时候，笑北正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看电视。
璐璐没在客厅，夜尊域也不在。
听到响动，笑北回头，见是莫苼尧立刻挑着眉毛问，“怎么样，这场钓鱼比赛是不是特别有趣？”
笑北的眼神，别有意味，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似乎钓鱼比赛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已经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