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瞎子与画匠

文房之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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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叶城以紫叶修书院闻名天下。

    修书院以修行符书、符文入道。这是修行的九大法门之一。

    每年三月,天下少年英才都会云集紫叶城进行各项测试,考取修书之院。

    又见三月,正是草长莺飞,莺歌燕舞的大好时节。紫叶城来了一个卖画少年,年龄不大,画技却是精妙。紫叶城曾有数位成名画师由于生意受到影响,去挑衅卖画少年,却被少年轻松击败。于是,这个少年在紫叶城内声名大噪。

    这个少年叫方卓。

    但紫叶城的三月,是最不缺天才的月份。在无数考取修书之院的少年中,有太多惊才绝艳的天才。方卓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甚至泯然众人!

    方卓在天相山上,灵台就已经开化到十成。但他无论如何临摹神相,也始终无法晋级——从灵台开化期晋升到身体觉醒期。

    他百思不得其解。依据他前世的经验,开化期晋升觉醒期是没有瓶颈的呀!

    他不得不从天相山上下来,试图拜倒某个宗门中修行。有师傅领着,毕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他走了很多宗门,都被婉拒。没有正常途径,或者没有贵人的引荐,即便以方卓开化十成的灵台也入不了宗门修行。

    在流浪一年之后,他听说紫叶城的紫叶书院招收弟子,这才来到紫叶城。

    紫叶书院并不是一个宗门,它仅是青桐宗的一个外围组织。成为紫叶书院的弟子,也不意味着一定能成为了青桐宗的弟子。

    虽然如此,但天下以修行为尊,如今有机会成为修行界青桐宗的弟子,无数世俗家族、天下才俊自然不会放过。

    他们云集紫叶城,接受测试,皆想搏个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

    由于测试人太多,方卓被安排在三月下旬进行。

    方卓算了算日子,还要再等二十多天,便在街头卖起了画。

    没有生意时,他会独自涂鸦。宣纸白白,墨迹弯弯,他画的那些曲曲折折、不知所谓的东西,增加了人们对他或恶意或善意的猜测。

    他在思念楚始儿的时候,会画下她的容颜。也许,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一种寄托。上一世已经结束,今生已经无缘。即便相遇,他们也只是形同路人。可他还是无法忘记,那清纯的容颜和如花的笑靥。

    人,有许多无奈!无奈的才是人生!

    每天太阳初升,方卓会在街头挥毫泼墨。日落,他会将一天的画作付之一炬。

    一张向客栈主人借来的破旧八仙桌,几支画笔,几张宣纸就是他全部家当。

    曾有好事者打听他的来历,方卓只是淡淡一笑,却又摇了摇头,继续埋头涂鸦。

    “哑巴,原来他是个哑巴!”

    方卓没有抬头,甚至手中的画笔都没有一丝停滞,行云流水一如往昔。

    他笔下的那副画每天烧了又画,画了又烧,上面杂乱无章的线条却从来没有人看懂。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方卓测试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啪——啪——”,远处传来云板敲打的声音,一个抽签算卦的相士从小街深处缓缓走来。

    这个相士头发漆黑如墨,皮肤白皙如纸,文质彬彬,灰袍洁净,整个人就像秋天的天空一般干爽明净。如果不是他手中那个“抽签打卦”的布幅,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

    街头有几个闲汉们看着这个算卦先生,突然来了兴致。毕竟捉弄一个懂阴阳、测凶吉的相士,是一件很让人兴奋、很有成就感的事。

    一个叫“骰子”的红衣闲汉弄了一大堆狗屎扔在了街的正中央,并和其他的闲汉打赌,看看瞎眼相士能不能走狗屎运。

    敲打竹板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瞎眼相士也不慌不忙地走着。在众闲汉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却是信步迈过了那堆狗屎——别说鞋子,就连长袍下摆也没碰到那堆狗屎。

    “算命的,过来给我算算命!”骰子沉不住气了,跳了出来,试图将那瞎子唤回来。

    瞎子却并不回头,说话声却从他嘴中传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阁下乃薄命寡运之人,这命不算也罢。阁下说话音带沙哑,气息晦涩,余音却有枯刀锈剑的破碎声,可知阁下前世不积阴德,今生不修因果,来世恐怕是愁苦终穷之命。”

    闲汉们哄得大笑起来,骰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个臭瞎子,老子不过让你算算命,哪来的那么屁话,敢诅咒老子,看老子不揍扁你!”说着,抄起手边的大粗木棒向瞎子奔去。

    瞎子相士并不理会,仍然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着,声音俆俆传来:“阁下脚踏地面,却有枯枝败叶落地之声,阁下恐怕在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骰子更是愤羞交加,举起大棒就向瞎子相士头上砸去。

    “啊——!”

    一声尖叫传来,闲汉们却见骰子手捂脑袋,流了满手满头的血,而脚下却滚动着一个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头。

    骰子指着脚下的石头狂喊:“谁?谁他妈的丢的石头?”

    无人回答。

    闲汉们像看到妖怪一样吃惊地看着瞎子,突然有人大叫到:“妖人呀!”

    众人一哄而散。

    相士手中的云板不紧不慢地敲着,脚下的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踱着,一步一步走过方卓的画摊。

    方卓手中的画笔依然如龙似蛇般飞舞,宣纸上的墨迹依然错乱无章,不知所谓。他画完最后一笔,将画笔放在一旁,吹了吹画上的墨迹,退后两步看了看这幅画的布局,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显然他对这幅画极不满意。

    相士本已走过方卓的画摊,却突然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头,又嗅了嗅鼻子,嘴里喃喃道:“青丝?柔情?”

    瞎子的话像白开水一般平淡、平静。方卓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个相士,才却发现这个相士竟然是一个瞎子,一个只有眼白而无瞳仁的瞎子。

    他产生了一丝不安,如同内心深处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天下一般。他确实在画楚始儿如云的秀发,可无论怎样,他始终不能将秀发中曾经的柔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然而这个瞎眼相士竟然从失败的墨迹线条中嗅出了青丝的画意。

    这个瞎子可怕,甚至比明眼人更可怕!

    方卓慌忙走到画桌前,向瞎子深施一礼:“请先生指教!”

    瞎子用没有瞳仁的眼睛扫过少年,并不理会,只是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手中的云板,默默在方卓画摊附近支起了一个卦摊,很快便有妇人抽签卜卦。

    方卓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有许多世外高人行为怪异。他向瞎子拱了拱手,回到画桌前继续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