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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承平百余年,虽然近些年来吏治崩坏,国祚有衰微之象,然而帝都仍旧气象万千、雄壮高伟,丝毫看不出来如今的危机。
四月初七的天气甚好,熏风徐徐,天朗气清。
从远处观看,高大巍峨的城廓有着难以描述的威严与华美。
笔直通往城门的官道两旁,柳丝如烟,藏身柳烟中的仓庚被鼓乐所惊,纷纷飞起,气急败坏的莺语声响彻道途,却是为这一路逶迤的送亲队伍添了几分春意与热闹。
在柳烟莺语的尽头,一片影影幢幢。
……也就看了这么一眼,轿帘就被黄氏毫不客气的遮好。
隔着帘子,听她低声与抬轿的轿夫道:“走得稳点儿……帘子撒开来了。”
今儿个要进门,琴歌、艳歌都没上轿,卫长嬴如出门那日一样,鸡鸣起严妆,华服并重钗。
全身上下都被约束得无法轻举妄动,连微微点头都困难……本来应该惶恐与忐忑的心情,被这么一摆弄折腾,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儿熬过去——
要知道累累如花树的钗环加上那顶珠光宝气的花冠,这许多东西要堆砌在头上,还要插得位置不掩盖彼此的珠光宝气,更彰显出卫长嬴的贵气……即使卫长嬴发长及膝,披下来时足足散了半副榻,这会又加了博鬓义髻,然而仍旧被繁复的发髻与繁琐的钗环扯得头疼万分。
这时候卫长嬴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过门之后婆婆会不会给脸色看、妯娌会不会说闲言碎语还有大小姑子是否对自己满意这些问题了,她诚心诚意的祈祷着这场隆重的婚礼能够速速结束……
怪道人家都说出阁之前要好生调养身子,身子不好的人,这一套行头怕是上身没多久就得累晕过去了,还出个什么阁啊……
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卫长嬴既是好奇也是头疼得紧,想要分一分心,居然路上偷偷揭起轿帘偷看起了帝城的模样。
亏得黄氏防着她,立刻发现了,趁没有旁人注意到,把责任推给轿夫搪塞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卫长嬴都看不见,只能听——渐渐靠近城门,鼎沸的人声也越发的亲近了,跟着有新的鼓乐声加入。
尔后轿外似乎暗了下来,想来是进了城门之内……果然没过多久,又亮了起来。
除了轿上所悬的瑞麟香外,进城之后又传进一抹清醇、妙曼的异香,卫长嬴认出是三匀香,此香颇具富贵气。
大约知道卫长嬴这轿上自有香囊垂角,中间又加了白眼香调和,不使香气冲突起来,反而气味难闻。
也不知道沈家是不是知道了卫氏焚沉光香遍城的手笔,才特意焚了这三匀香迎接?
因着鼓乐喧哗,卫长嬴只闻乐声之中人声沸腾,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总而言之,她苦苦熬啊熬,终于熬到了请新人下轿。
盖头遮住了视线,因着花冠钗环的缘故又不便低头,卫长嬴只能靠使女的搀扶与小声提醒,小心翼翼的走着,一点也不敢分心去听路旁之人的议论或祝贺……好歹被告诉成亲的青庐就在前头了,使女话声未落,忽闻乐声大作、爆竹鸣响,卫长嬴不禁吃了一吓,亏得她虽然被一身盛装弄得十分疲惫,到底自小习武,步伐极稳,还不至于因此失仪。
青庐内,礼生发现新人已至,忙高声唱辞祝颂,待新人随着颂辞入内,站定,礼生略赞两句天作之合的话语,便诵唱着拜堂的步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末了是夫妻交拜……
卫长嬴视线被遮蔽,然而被引
着向堂上拜见翁姑时,也能察觉到上首审视的目光,有那么一个刹那,极为凌厉,似乎隔着盖头也能看到她的神情一样。
她心头一凛,因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是沈宣、还是苏夫人?
这么一愣神,被使女碰了一下,才起了身,复与沈藏锋交拜。
夫妻交拜之后,一群人上来,簇拥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去往洞房——这一程路走的却极长,想是沈家府邸宽阔的缘故。
路上穿堂过廊,不时有年少的女子欢笑戏谑声传来,亦有人唱着祝祷新婚夫妇和谐美满的歌。
卫长嬴借着盖头遮蔽,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专心留意着脚下。
终于一次被提醒抬脚后,可算进了一处内室。
喧哗声里,被扶到榻边端正坐好的卫长嬴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
究竟被遮了一路,此刻入眼花团锦簇、烛火辉煌,人人衣着华美珠围翠绕,将室中照耀得光华万千,让她呆愣了两息方能看清。
却见不远处,沈藏锋正含笑将一秆秤递与身旁的随从。
拥进房来的妯娌姑子自是早一步先看清了这新妇的容貌——明艳照人,即使放在一群美人儿中间,也照样能够得一句明媚艳丽的赞许。
最难得的是新妇如今通身的连城珍宝,却不觉俗气,反而彰显出雍容华贵之态。
大家子看人,相貌是一个,气度却更重要。
见新妇的美貌气度不因钗环嫁衣的隆重而失色,反倒是稳稳的穿戴着,众人眼目交望,微微颔首:不管这新妇出阁之前被传过什么样的话儿,究竟是元配嫡出之女,卫家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终归不失阀阅嫡出之女的风仪。
就有一位美貌的华衣妇人带头赞了新妇美貌,打趣沈藏锋艳福不浅,众人随之附和。
笑闹一阵,沈藏锋唤那妇人大嫂,还嘴几句后,便抵不住这刘氏伶牙俐齿,苦笑着连连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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