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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居然和端木钦有旧,难道这些年的千回百转是跟这件事有关?那年,老总长遇刺,四少赶回江宁,侍从室选了他到官邸,父亲和长官都交代他事事谨慎,分寸规矩不能有半点疏漏。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懂,更何况,他一向都是家里最循规蹈矩的孩子。
谁知才报到半个月,他就出了篓子,二十岁的人了,毕业的时候所有功课都是优等,却原来连“听话”
都不会。
这事后来成了侍从室的一个笑话,如今想来,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可也就是那么个“篓子”
,才有了此后总长大人和眼前这位顾小姐的几番甘苦。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难以捉摸,要是当初他灵醒一点,现在会是怎样呢?一昼一夜,疾驰千里的列车仍然死死锢在轨上,而他这辆车却冲出了界限。
“要是有人追究起来,你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麻烦的。”
她说的,他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可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就像那晚在唐公馆,众目睽睽,他咬牙去请她跳舞,是因为她美?因为她可怜?似乎都是,也都不是,他只是不希望他们难堪。
灯光明灭,他在人群中旁观他们那一曲tango,是他平生仅见的惊心动魄,也许只有那样爱恨纠结,隐秘深埋的情人才能跳得那样好。
众目睽睽,他就那样带走了她。
他想起之前的传闻,说他从邵公馆里抢了人出来送到医院。
那时候,他就在想,其实很多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江宁还是暮春,沣南已像仲夏了。
婉凝换了芋紫的绉纱洋装,白色的翻边遮阳帽下,短短的面纱遮去了眼眸,只露出尖俏的下颌和闪着粉润珠光的双唇。
蔡廷初隔着窗子,目送她上了酒店门前的黄包车,才按铃问服务生要了一壶热水,将手里的信凑在了壶口上。
这封信是顾婉凝出门前交给他的:“要是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就马上回江宁,把这封信交给虞总长。”
信只有一页,但她写得却仿佛有些吃力。
水汽洇开了信封上的胶水,他略一迟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信抽了出来。
顾婉凝在端木府门前下了车,门口的侍卫见她风姿楚楚,衣饰清华,想必身份不俗,便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小姐……”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我姓梅,是端木军长的世侄女,有事想要拜访他。”
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方小巧的锦盒,“他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大门里头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年近五旬的将官,顾婉凝见了来人,微笑颔首:“端木叔叔。”
端木钦上下打量着她,两次欲言又止,方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顾婉凝抿了抿唇:“我有事要求您帮忙。”
端木钦忙道:“快,进去说话。”
端木钦的府邸虽亦是前朝总督的旧宅,但装潢陈设却都十分简素,花厅里一应赏玩皆无,只在门边案头摆了几盆叶片劲翠的君子兰、龟背竹,作观叶之用。
端木钦屏退了身边的卫士婢女,眼中的动容之色也不再掩抑:“小姐……小姐上一次回沣南来,还是八年前。
这些年,小姐受委屈了,不过,您现在回来就好,其实……”
顾婉凝柔柔一笑,打断了他:“端木叔叔,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你说。”
“我想见一见戴司令,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传个话?我不能在这儿久留,如果今明两天不行,我就要回江宁去了。”
端木钦一愣:“小姐,您既然回来了,何必还要回去呢?”
转念一想,恍然道,“是他们不肯放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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