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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摸索著下了榻,试探著才取下烛台,却听见有人进了帐,一开口便知是原先那姓关的將军,“主君,哨骑来报,东去三十里可见赵国兵马,黑压压的一片,约莫数千轻骑,行色匆匆正往咱大营来,似乎想趁天亮前偷袭。”
阿磐捧著烛台,温静地立在一旁,不去打扰。
华袍窸窣,贵人很快披袍下榻,这便抬步往外走去,“传命,即刻披掛出营。”
姓关的將军领命先一步走了,那华袍的声响在帐门处顿了一顿,没说什么话,很快便也走了。
帐帘一卷一舒,卷进了许多霜雪。
阿磐立在原地踟躕,只听见帐外人嘶马沸,冲天的火光透过帛带隱隱发亮。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得战靴杂沓的声音不断迫近,有生人带著一身寒气逕自来到身前,一把扯去了她眸上的帛带,丟过来一件还算乾净的袍子,瓮声瓮气地下了命,“速速更衣,跟本將军走!”
来人在兵荒马乱的大营里似个黑面罗剎,阿磐虽隱隱觉得不安,却也怯怯不敢多问,只捡起袍子,不多耽搁,躲在屏风后更换妥当,这便跟著来人出了大帐。
帐外雪大如手,一出门便被那鹅毛大雪扑了一脸,平明的寒风铺天盖地地捲来,简直冻到了人的骨子里。
这一路跟著押解的人走,放眼望去,四处皆是黑幢幢的人马,一个个披坚执锐,落雪的兜鍪闪著凛冽的寒光,刀戟斧鉞拍得铁甲錚錚作响,铁蹄战靴踏著泥土发出齐整的呼啸。
魏营之內的集结已经完毕,大队的人马正列队疾疾往外奔去。
镣銬坠得人在积雪里挪不动步子,阿磐朝光亮处张望,不知贵人在哪里。
押解的人踹了她一脚,粗声斥道,“看什么看!
低头走路!”
阿磐一颗心淒悽惶惶,不知归处,忙垂下头去。
还没有到原先关押她们的营帐,便听见中山女熟悉的呜咽低泣,抬眼去望,见前日一同俘进魏营的中山女全都被驱至外头瑟瑟立著。
打眼扫去没有看见云姜,但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人是衣袍整齐的。
是了,是了,距进魏营已经三日,这些被魏人称为“新雏儿”
的姑娘们,早就成了他们胯下的妓子了。
有人给眾女腕间绑了绳子,还有人骂骂咧咧地训诫,“都给老子听清了!
老老实实地走!
敢跑一个试试!
要是嫌命长,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阿磐忙问前头带路的人,“將军,我们要去哪儿?”
押解的人闻声便笑,“还能去哪儿,全都送去前线慰军。”
阿磐脑中轰然一白,茫茫然好似失去了什么。
一汪温凉的水在眼里咕嚕嚕打著转儿,这平明前彻骨的冷峭使她周身发抖,她硬著头皮问了一句,“贵人......”
前头的人冷笑一声打断了她,“贵人没有留你,你啊,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眼泪一滑,很快便在雪里凝结成珠,冻得脸颊生疼。
去了前线慰军,那便是真正的营妓了。
不,早就是了。
她与她的同袍又有什么分別呢?都是营妓。
不过是一人的,还是一群人的,仅此而已。
阿磐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是,贵人从未问过她的名字,从不曾卸下她的锁链,也从不曾摘下过她眸上的帛带,怎么竟使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呢?
也许正因了贵人原本便知道她到底要被送去前线慰军,因而是不必多余再去浪费一碗避子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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