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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长子的幼女堪堪两岁,由乳母抱着给老夫人请安时,还一脸精神的眉开眼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打着小呵欠睡着了,老夫人吩咐道:“快抱敏丫头回去吧。”
然后看向嫡长孙陶逢鸿夫妇,语气略嗔道,“敏丫头还小着呢,正是爱睡的时候,何必叫她起这么早。”
陶逢鸿已有两个儿子,新得了个女儿后,既疼又宠,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听到老夫人的话,笑道:“敏儿今日醒的早,大清早的就闹着要玩,孙儿瞧她精神,索性就带她来了,谁知,先前的精神头一过,这会儿倒又睡着了。”
大房氛围和谐,老夫人看着也喜欢,至于小儿子那里,老夫人不免心中叹息,但还是照例问起话:“谦哥儿身子弱,你们当爹当娘的,多上点心吧。”
三房来请安时,唯独少了陶逢谦的身影,老夫人顺嘴问了一句,高氏给的解释依旧是陶逢谦又咳了。
嫡子体弱多疾,这件事一直是高氏的心头病,自打他离了娘胎,高氏就一直忧心养不大,精心细致养了八年,好歹能稍微松口气了,但儿子因娇生惯养多了,不免脾气大些,便是在婆婆跟前,也多有失礼之处,婆婆虽没明着说不喜,但到底待儿子不如别的孙子亲热,高氏又狠不下心训他骂他,端的是心里忧愁。
老夫人发话,陶景和高氏只能应是,随后,老夫人又问了陶逢则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再聊几句陶逢珍长子周岁礼的话题,最后又和庶出的二房闲说几句,便吩咐用早膳了。
福安堂屋子朗阔,早饭共摆了四桌,男人那边,定国公陶廉三兄弟外加四个大些的子侄一桌,其余几个小的凑一桌,女人这边,老夫人、三个儿媳、再并四个孙媳一桌,其余的姑娘们坐一桌。
逢春这桌共坐了五人,除她之外,还有三房的嫡女陶逢瑶、大房的庶女陶逢兰、二房的庶女陶逢环,以及大房次子陶逢康的嫡长女陶芬。
大户人家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像这种一旬一回的聚餐场景,便是可以自由说话的,不过声音要放轻,不能喧哗高语。
陶芬是陶逢康的大女儿,今年八岁,作为姑姑,十二岁的陶逢兰对她很是照顾,帮她夹喜欢的糕点,还眉眼含笑地嘱咐她:“粥热,慢些吃,别烫了嘴。”
陶芬似乎也对这个庶出姑姑很喜欢,眉眼弯弯地笑应,“知道啦,小姑姑。”
相较于姑侄俩亲亲热热的场景,同属三房的陶逢瑶和逢春,气氛便格外冷淡,姐妹俩谁都不理谁,陶逢环是庶出中的庶出,性子本就内向自卑,更是只闷头用餐,一语不发。
陶逢兰性子活泼,待人热忱,照顾大侄女的同时,也不忘关心大病初愈的逢春,只见她用公筷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动作流畅的放到逢春眼前的碟子里,水灵灵的杏眼中满是热情的笑意:“五姐姐,你爱吃的枣泥山药糕,快尝尝。”
逢春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柳眉杏眼的陶逢兰,温声开口道:“好……”
顿了一顿,逢春又问,“我忘了你爱吃什么糕点了……”
陶逢兰眨眨眼睛,一脸的俏皮可爱:“我也爱吃枣泥山药糕。”
逢春微弯唇角:“好,我记下了。”
正欲下嘴吃山药糕时,忽听小陶芬嗓音娇嫩道,“五姑姑,你笑起来真好看。”
逢春微愕,捏着汤匙的小陶芬又接着道:“我以前都没见五姑姑笑过。”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怔了片刻,逢春只如此回应。
因都是自家人,没有外客,四张早膳桌均摆在一个厅堂里,不过为避叔嫂之嫌,还是设了屏风以做隔挡,陶芬和逢春的简短对话,声音虽不高,但在氛围安静的厅堂里,只要耳朵不聋,都可以听的清楚,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高氏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用餐。
用完早饭,老夫人留了三个当家老爷太太说话,其余的小辈依次告退离开福安堂,定国公府子孙繁茂,府里既开有男学也设有闺学,离了老夫人的院子后,该上学的去上学,该回院的回院,逢春自去年起,就已是待嫁姑娘,闺学早就不去了。
因逢春失忆,规矩礼数全忘了个光,未免逢春日后在长公主府失礼,在逢春身子转好之后,老夫人便派了两个教引嬷嬷,给逢春进行紧锣密鼓的培训。
秉着岗前培训的心思,逢春也不偷懒耍滑,认真学习古代为人媳妇的知识。
日子悠悠,又过一日,便到了陶逢珍长子的周岁礼之日,逢春是待嫁女,不能再抛头露面,目送高氏一行人离开后,又回到迎香院里搞学习。
临近中午之时,福安堂来人传话,叫逢春过去一趟,逢春心中微讶,却也不多问,点了红玲和小鸽随行,来人将逢春一路领进侧间,只见老夫人坐在炕床上,闭着眼睛数手里的念珠儿,逢春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打扰,只站着等候。
不多会儿,老夫人跟前的孙妈妈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串捧食盒的丫鬟,丫鬟们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声响,又有两个丫鬟抬了张如意纹的方桌放定,孙妈妈扫了捧食盒的丫鬟们一眼,丫鬟们脚步一抬,挨着个的站到逢春眼前。
一个丫鬟伸手去揭盒盖,逢春微愣后,从食盒里捧出一盘清炒菠菜,按照教引嬷嬷所授,逢春稳稳地将菜盘搁到方桌,不发出一点碰撞的声音,且保持盘内的菜品油水半点不洒,清炒香芹,虾仁豆腐,清炖鱼,糖醋排骨,香菇栗子鸡,木瓜凤爪银耳汤,一样样被逢春摆上桌案。
等逢春全神贯注按序摆好午饭,再一回过头,只见老夫人已睁开了眼睛,逢春心念一转间,已屈下膝盖行礼,口头问罢安之后,逢春稳声道:“祖母,午饭摆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好。”
嘴上应了好,身形却不见动弹,逢春见一旁的孙妈妈也没动静,便主动上前去扶老夫人下炕入坐,老夫人不发话,逢春不仅不能随意落座,还得给老夫人布菜,服侍这位老祖宗用饭。
过了一阵子后,似乎是对逢春的表现满意了,老夫人终于开口:“春丫头,你也坐吧。”
按照教引嬷嬷的培训,逢春十分任劳任怨地推辞了一下,在老夫人第二次命她坐下时,方满脸温驯的从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逢春可以宽心用饭了,她的眼睛还得随时关注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有需求,她都得激灵敏捷的反应周到。
饭毕,考验还在继续,端茶递水,绞帕擦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未来的婚后日常,想是原主的身体遗留了习惯,逢春对于这些复杂苛刻的礼数,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天气回暖,午后的阳光融融的暖和,老夫人坐在靠窗的大圈椅内,逢春身体笔直的坐在旁边,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夫人忽然开口:“姜二公子少时也聪慧灵敏,六岁那年,因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之后便有些呆呆傻傻。”
老夫人口中的姜二公子,就是逢春日后的夫婿,闻言,逢春只凝定地轻哦了一声。
关于夫婿是傻子这件事,逢春已经做过自我安慰,古时常有因冲喜之故,将鲜嫩如花的妙龄女孩儿,嫁给一个快断气的病秧子,相较于这种更悲催的境地,逢春默默安慰自个儿,她要嫁的对象虽是个智障,但好歹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过,比人面兽心又粉渣又家暴的恶心男还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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