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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抓住坐在旁首的鹿兆鹏的手站立起来,两只挽着的手形成一个拳头高高举过头顶停留在空中,显示着团结的真诚,象征着擎天立地的力量。
这个生动的画面摄入每一个与会者的眼睛储存于他们的脑底,并为后来完全相反的结局发出历史性的感叹。
会议之后,朱先生顺理成章地跟着白嘉轩去看望老岳母。
他向岳母白赵氏问了安就急说:“啊呀妈吔我饿坏了,快给我熬一碗包谷糁子吧!
你熬得那么又黏又香的糁子我再没喝过。”
白赵氏亲自下到厨房,阻止了儿媳仙草又阻挡了孙媳,亲自添水烧火拂下糁子放进碱面儿,一会儿紧火,一会文火地熬煮起来。
朱先生在庆典仪式之后的丰盛的宴席上,只是礼仪性地点了几下筷子就离开了。
他不是出于清高而是他的胃肠只能接受清淡的五谷菜蔬却无法承受荤腥海味。
白嘉轩满脑子都是疑问,迫不及待地问姐夫:“鹿家父子俩全是委员?鹿家兆鹏又入‘国’又入‘共’骑双头马?又是白鹿仓又是区分部,田福贤是总乡约又加个区分部书记。
又是国民党又是共产党。
啊呀呀!
我这脑瓜子里全给搅成一锅浆子咧!”
朱先生听了格格格朗声笑了:“你种你的庄稼你务你的牛犊儿骡驹儿就对了。
你把那些名目那些关系捋抹清了有啥用场?我都不大抹码得清,你伤那个脑筋做啥?国民党和共产党都开宗明义要给民人办好事,‘扶助工农’。
你只管放心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白嘉轩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却仍然止不住发问:“哥呀,我心里总是毛乱草势的。
俗话说,一个槽道拴不下两匹叫驴,一窝蜂里容不得两个蜂王。
岳鹿二人挽着举到头顶的拳头分开了咋办?”
朱先生听了更不经意地大笑了:“哈呀兄弟!
咱妈给我把包谷糁子端来了。
我可不管闲事。
无论是谁,只要不夺我一碗包谷糁子我就不管他弄啥。”
鹿兆鹏不再是因为校长而是他公开的共产党身份招引得一切人注目。
他仍旧住在白鹿镇小学校里,仍然身兼校长职务。
学校已经恢复上课。
刚开始他还不大习惯利用公开的身份进行活动。
韩裁缝的身份没有公开,仍然像个手艺人那样穿着蓝布围裙手脚并用在轧轧响着的缝衣机器上,鹿兆鹏和他的工作关系不仅是秘密的而且是单线的。
那是一个绝对忠诚的战友同志。
鹿兆鹏充分利用合法的身份加紧工作,只是在处理需得极端保密的事情时才交给韩裁缝。
白鹿仓的庆典宴席结束后,父亲鹿子霖不大好意思地踅磨到他跟前,暗示他回家去一趟,他有话说。
鹿兆鹏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啥话。
缓几天吧,我现在事情太忙。”
鹿子霖鼓了鼓嘴就转身走了。
鹿兆鹏现在确实忙,中共陕西省委的全会刚刚开罢,党的决议急待贯彻,今冬明春要掀起乡村革命的高潮,党的组织发展重点也要从城市知识层转向乡村农民,在农村动摇摧毁封建统治的根基。
党在西安已经办起“农民运动讲习所”
,每期仨月轮番培训革命骨干。
他决定把分配给滋水县的十个名额全部集中到白鹿原上,正好可以从每个保障所选送一个,避免撒胡椒面似的把十个人撒到全县。
这一构想刚刚形成,黑娃黑夜里突然闯进他的校长办公房,一进门就瞪着黑乌乌的眼睛问:“老天爷呀,没看出你是个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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