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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各个店铺的掌柜全是他的朋友和酒仙,白天要是错过了喝酒的机会晚上一定去补上。
本保障所所辖属的各个村子以及更远些的村庄都有他的相好和朋友,他有时空荡着手一进门就吆喝:“老哥,快叫嫂子给咱取酒。”
有时候进门先把怀揣的酒瓶往桌子上一蹾,就爽快地叫起来:“弄俩菜吧弟妹。
万一啥菜都没有,就切一碟子萝卜丝儿。”
他常常喝得似醉非醉,一身轻松地回到屋里。
女人忍不住说:“我看你到城里走了一回,酒瘾越发大咧?”
鹿子霖说:“你说对了!
我这回才把世事看开了,酒瘾也大了!”
无论什么公务和家事都不再对他构成负累,也不影响他喝酒谝闲话的兴致。
只是每天回家进门瞅见兆鹏媳妇淡漠冰冷的模样,就不由得心里一沉,他可怜儿媳在家里守活寡的尴尬处境,但又莫可奈何,如果不是冷先生的女儿,而是任何旁人的女儿,他就会打发她趁早离开这个家庭,起码不致让做阿公的他也背上心理负担,面对亲家冷先生那张冷峻的脸孔,他也无颜说出这样的话。
他揣着一瓶酒走进冷先生的中医堂,懊恼地述说岳维山对他的戒忌,又得意地叙说在城里吃羊肉泡馍看秦腔戏的好光景,最后于微醉中借助酒兴吐出来心病:“先生哥啊!
兆鹏这狗日的把一家人把亲戚朋友都招祸带灾了!
我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全给他搅得稀汤寡水……”
他这样很有分寸绝不直接触及儿媳尴尬处境的慨叹,意在取得冷先生的谅解。
冷先生说:“英雄败在儿女手啊!”
鹿子霖就要这句话,这样就可以不再因为儿女的婚事向冷先生赔情道歉,而继续保持友好往来。
鹿子霖的行为引起田福贤的警觉。
田福贤到县上开会,岳维山于会后单独找他谈话,询问鹿子霖究竟跟鹿兆鹏有没有暗中牵扯,而且严肃地盯着田福贤红光满面的脸说:“我相信你明白。
你可别给我弄个‘两面光’的家伙!”
田福贤瞪着露仁眼肯定地答复:“没事。
鹿子霖这人我里外尽知,心眼不少,可胆量不大,还没有通匪的脏腑。”
岳维山鄙夷地说起鹿兆海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示威的事:“两个兵痞二毬货!
他们懂个屁,居然来要挟我。”
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鄙夷口气嘲弄说:“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都认不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
心里却顿然悟叹起来,怪道鹿子霖从城里回来浪浪逛逛,原来是仰仗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的二儿子的威风,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
田福贤第二天找到白鹿镇保障所,一开口就毫无顾忌地讥刺鹿子霖:“你这一程子喝得美也日得欢。”
鹿子霖腾地红了脸,惊异地大声说:“啊呀老哥,你咋跟兄弟这样开口?”
田福贤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处喝酒,到处谝闲传,四周八方认干亲。
人说凡是你认下的干娃,其实都是你的种。”
鹿子霖愈加涨红了脸:“好些人把娃娃认到我膝下,是想避壮丁哩!
我这人心好面软抹不开,当个干大也费不着我的啥。
你甭听信那些污脏我的杂碎话!”
田福贤说:“有没有那些事,只有你心里清清白白,我也不在乎;你精神大你去日,只是把保障所的正经公务耽误了,你可甭说我翻脸不认兄弟!”
鹿子霖心虚气短地强撑起门面:“啥事也误不了,你放心。
我爱喝一口酒,这也不碍正经公务。”
田福贤这时说起鹿兆海给岳维山示威的事:“何心呢?他是个吃粮的粮子,能在这里驻扎一辈子?”
鹿子霖脸上的血骤然回落,后脊发凉,这是一句致命的厉害的话。
田福贤不说团长更不提鹿兆海的连长,而是把他们一律称为“吃粮的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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