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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专为鹿乡约的事来拜望岳书记的。”
岳维山眼里流泻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惊疑,却又不失礼节:“二位有啥事尽管说,我尽力为之。”
冉团长装作直愣愣的口气问:“你跟鹿乡约谈了一回话,把老汉吓的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着,跑到城里住在鹿连长那儿不敢回原上咧!”
岳维山笑笑说:“误会误会,纯系误会。
我不过是让令尊见到鹿兆鹏时劝劝他,我是让兆鹏回滋水做县长。
令尊想到另地方去了。”
鹿兆海这时候才开口说:“你悬赏一千大洋悬了好多年,那一千大洋现在还悬着没谁能碰上运气领赏。
你把这难题出给家父不是难为他吗?”
岳维山解释说:“卑职绝对没有难为他的意思。
令尊是本县很称职的乡约,我很信赖他。
出于这一点,我才期望令兄把才能用到本县国民革命大业上来。”
鹿兆海说:“你有好心也得看看实际,兆鹏自闹农协跟家父闹翻早成了仇人冤家,原上谁人不知?你要是还对他存有戒心,他就里外都不好活人了。”
岳维山优雅大度地摆摆头说:“我也知道这码事。
对令尊我向来信用不疑。”
鹿兆海说:“原上纷纷扬扬传说,家父要是交不出兆鹏,罢免乡约事小,还要押他当人质。”
岳维山轻松地笑笑:“谣言不可信。
当着二位的面我说一句,本人只要在滋水,令尊的乡约就没人能替代。
你回去可以给令尊说清楚,让他解除误会。”
鹿兆海虚张声势说:“我爸那人看去精明强干,实际上胆子小得很,屁大一点事就吓得天要塌下来一样。
我这几年耍枪子摔半吊子闯荡惯了,怎么也想不来他怎会越来越胆小。
我说我拿这‘九斤半’(头)给你仗胆你还害怕啥呢?”
岳维山听着这些威胁性的话十分恼火,却不能不继续和颜悦色:“误会纯属误会。”
把握着鹿兆海说完了要说的话,并已达到示威目的的恰当火候,冉团长出来圆场子说:“岳书记把话说明了没有旁的用意,这就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了。”
俩人便告辞出来,在灰败狭窄的县城街巷里转悠了半天,故意昂首挺胸在县府门口踯躅,根本不屑一顾站岗的县保安队兵丁……
鹿子霖听了兆海的学说,哈哈大笑,畅快地嘲笑岳维山:“哎呀,我只说岳维山在滋水县顶牛皮了,他一上白鹿原跺得家家户户窗门响,没料到他也犯怯,怯那把铁狗娃子嘛(手枪)!
我还当他谁也不怯哩!”
鹿兆海鄙夷地说:“我说这人贱毛病多喀!”
鹿子霖听从兆海的意愿继续在城里吃羊肉泡馍看秦腔戏,有意拖延回原上的时间以冷淡岳维山的谈话。
半月后,鹿子霖自己都可以摸到脸颊上增加了的肉块,才决定回去。
冉团长特意要派车把鹿子霖送上原。
鹿子霖说:“算了算了,咱摆那个阔抖那路威风做啥?”
冉团长说:“这回就要摆摆阔气,抖抖威风,看地方上哪个狗毬猫屌东西还敢给你头上垒窝?”
汽车一路开进白鹿镇,又开到白鹿仓门口,田福贤以为政府要员亲临本仓,急忙奔出院子迎接,没料到是鹿子霖父子和另一个军官。
他们按路上议妥的办法,由冉团长说话:“田总乡约,请多关照兆海家翁,军人也就在外安心赴死了。”
田福贤僵硬地连连笑着应着,礼让他们屋里坐,冉团长和鹿兆海登上汽车就走了。
鹿子霖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洒脱的日子。
他对保障所的事,除了非自己亲自交涉不可的大事出面做一做,其余的事就一概交给桑书手去应酬:某某村某某人的某某事你就这样办,某某村谁谁谁的那件事你就照我说的那样弄。
他腾出身来到处去闲逛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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