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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依旧如同往日,时间缓缓向前。
这时日之中,诸省考中的举人已经逐渐赴京而来,离得近的刚到京城就听到了李祺已然是垂垂之状,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则欣然却不敢表现出来,离得远些的北方学子在路上时便听到了京中传出的风声,根本不敢相信,匆匆进京后,却发现是真的,一时之间颇有恍惚之意。
好在他们还能见到李祺一面,算是了了一桩遗憾,这是第一面,大概率也是最后一面。
李祺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所有亲朋好友都知晓之事,这种情况下,公主府自然是不能随便去,以免打扰到李祺修养。
但作为亲朋好友,总还是要道别,不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所以解缙等人都向公主府送上拜帖,看李祺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和他们见面。
世人皆知晓解缙、陈英和李祺的关系好,但这些年下来,又何止这二人呢?
入值文渊阁,担任应天府乡试和会试主考官的黄淮,亦是极其聪明的人,很多事情慢慢就想通猜测出来,无论出于何等原因,他总是要来拜访一番的。
黄淮走进里屋瞧见李祺时,是愣了片刻的,因为眼见的李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已然大相径庭。
他对李祺绝大多数印象都是当初的浙东大会,那时的李祺就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横压一世,让浙东绝望又充满希望,从那时起,他对李祺就有一种恐惧,仿佛天然就矮了一头。
直到皇帝突然让他担任会试主考官,他才觉得黑暗的夜空突然被撕开,有耀眼夺目的光照下来,前途一片光明,而后他知道了这是李祺所提议。
此刻屋中只有他和李祺,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景和公,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祺闻言顿时笑出声来,他知道黄淮为什么这么问,他盯着黄淮看了许久,而后才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让天下变得更好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如果您是普通人,那大明已经建成三代之治了。”
“既然如此,你便称我为圣人吧。”
李祺从善如流,黄淮直接又愣住了,他没想到李祺竟然直接改口。
回过神来他才无奈中带着笑道:“原来您是个不拘小节的真人,真是和典籍中所记载的圣人一模一样。”
“可惜一个圣人是改变不了太多东西的,与其追求一个圣人,不如让每一个士子变成君子,你任重而道远啊。”
李祺望着黄淮,“我不知道浙东未来会走向何方,可大势不变的话,待我死后,必然会生出些异动,这是自然之理。
可你总要尽些责任,将范围限制住,不要搞出太大的事情来,若是做不到的话,未来的浙东依旧会遭难,我的弟子和儿子,都是不一般的人,将会继承我的遗志。”
黄淮闻言顿时凛然,李祺说这番话的意思很简单,黄淮现在是浙东士林中的翘楚,该要尽些约束的责任,至于完全约束,那很难,因为这本质上是明朝对浙东征税比较重而导致的,这一点不改变,江南士人就注定会有离心之意。
可同样是离心,那程度也是完全不同的,至少不能在朝廷中造成太大的对抗,现在还不是党争激烈的中后期,完全能够限制住。
黄淮立刻保证道:“景和公,当初在浙东大会上,您所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一定会尽力的约束门生,促进南北合流之事,这是天下大势,我都明白。”
李祺笑道:“我正是知道你是个不囿于南北之分的人,才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你真能实现今日所允诺的,日后未必没有更大的富贵。”
李祺又问起浙东近日士子的情况,黄淮一一告知李祺,稍倾,黄淮轻手轻脚的退出屋中,他身上已然沾染了草药之味,轻叹一口气,他知道这便是此生可能最后一次见到李祺了。
黄淮离开后,李祺心中又盘算了一下当今的浙东情况,仅仅依靠黄淮肯定是压不住的,但想要全部压住,本来也很不现实,江南士子现在之所以老实,是因为有他在,他个人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
在人间当世,他的声望几乎走到顶了,高达98!
这么说吧,这个声望在真实明朝历史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即便是王阳明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
至于皇帝就更不可能。
李祺能有这个声望,属于机缘巧合,首先他真正有大仇的政敌都没了,其次他虽然是北人领袖,但在和浙东和解之后,他在南人中,从敌对变成了至少中立,只有一些蝇营狗苟之人还在厌恶他。
再其次,他实际上没有掌控权力,他反而没有很多政敌,这也算是一件颇为讽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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