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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愣了愣,但不急于为刘季说话,而是问:“我可以知道阿父为何这么想吗?”
嬴政侧过身,深深地看着他。
又过一年,太子六岁了,如今长到了秦王腰间革带处,脸上幼童的稚气和圆润逐渐褪去,仰头看人时那种圆溜溜的眼型也在慢慢变化。
这些变化以月与季积累着,嬴政一时半会意识不到,只有偶尔想摸摸头时才会发现他长高了,想捏脸时已然不那么顺手,没有那么多嘟嘟的软肉给他捏了。
嬴政看着他,想想六国的君主和继承人都是什么德行,瞬间觉得很欣慰,心头一松,便有了玩笑的兴致。
“他有点像你。”
“他像我?哪里像我?”
李世民茫然不解。
“我不喜欢刘季。”
“什么?因为他像我,所以阿父不喜欢?”
太子大受打击,不存在的翘尾巴好像都垂了下来。
这其实没什么因果关系,但嬴政见他这个反应,就有点想笑,忍住了没吱声。
果然孩子急了,凑过来扒拉他的手,殷切地追问:“他哪里像我?阿父哪里不喜欢?”
“他对寡人,毫无敬畏之心。”
嬴政见刘季的第一眼,看他行礼的微表情,听他说不了两句话,就可以断定这一点。
“啊?我对阿父,很敬爱的呀。”
李世民更懵了。
敬畏,重点在畏;敬爱,重点在爱。
这两者,当然不可以相提并论。
刘季是那种就算天上的神仙当着他的面飞下来,他也能绕着对方转悠两圈,啧啧称奇,顺便手欠去拨弄神仙飘带,笑嘻嘻问:“你们神仙要不要吃饭如厕?”
的人。
神仙尚且如此,何况人间的统治者?
他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豁达,雷电劈到他头发丝了,他也要抱着脑袋去瞅一眼那雷电什么颜色,好不好看,劈死就劈死,死不了拍拍屁股继续活。
若掉进泥塘,就从烂泥里爬起来,抖抖泥巴,歇会儿,笑一笑,打个滚,再继续往前走。
他带着弟弟千里迢迢赶到咸阳,衣服的边缘都破烂不堪,针线与布料磨损严重,灰扑扑的看不清原色,袜子破了个大洞,但他就这样坐在秦王对面,谈笑风生,对答如流,不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卑微。
谁若因此嘲笑他穷困潦倒,只怕刘季反而会嗤笑这人以貌取人,大喇喇表示,不就是富贵吗?他以后也会有的。
他是真的相信他会乘风而起,并且也能让周围人莫名其妙相信他,帮助他,围绕在他身边。
刘季的性格与李世民并不像,但不知道为什么,嬴政看着他们,就油然而生一种他们有些相似的错觉。
这样一个杂草野狗似的、随处可见的、一事无成、出身普通、困顿到吃不起饭的青年,居然让嬴政觉得,他与嬴政的太子相像,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嬴政产生诛灭之心吗?
不敬畏王权,那就会惹是生非;擅结交朋友,那就会成群结队。
成群的野狗,那就跟狼群没有分别了。
他们的野性和杀性一上来,连老虎也敢去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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