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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建本县第一届参议会,就是让民众参与县政,监督政府,传达民众意见。
参议参议,顾名思义就是……”
白嘉轩还是听不明白,什么民主,什么封建,什么政治,什么民众,什么意见,这些新名词堆砌起来,他愈加含糊。
何县长似乎意识到这一点,语言就注意了通俗化,而且与习惯用语相对照相注释:“一句话,就是要民众(就是黎民百姓)管理国家大事(就是朝政),不是县长说了算,而要民众,就是百姓说了算。”
白嘉轩听懂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百姓乱口纷纷,咋个说了算?听张三的听李四的,还是听王麻子的?张三说种稠些好,李四说种稀点儿好,王麻子说稠了稀了随便种,你说听谁的,按谁说的下种子?古人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
何县长很感兴趣地说:“谁说的有道理就按谁说的办。
主事的家长要是个不懂种庄稼的外行,或者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你还能让他主千口之家的家事吗?封建弊政的关键就在这里,登基一个开明皇帝能兴几年,传给一个昏君就失丢江山,百姓跟着遭殃。
反正以后的革命政府推进民主政治的核心正在于此,上至总统总督,下至鄙人在内,民众相信你就选举你,不相信你就罢免你……”
白嘉轩起先惊奇地听着,随之就又不当一回事了:“我的天!
越说越远,越没个边儿了!”
何县长仍然认真地说:“白先生不相信这不要紧,将来的事实会证明我的话。
我只说参议员不是当官,是代表民众说话。
比方说,前任史县长收印章税的事,如果议员们通不过,就不会发出通告,自然也就不会引发交农事件。”
白嘉轩听到这件实际的事例,似乎听出了眉目,不由得点点头:“这倒是一句实话。”
何县长说:“白先生在原上深孚众望,通达开明,品德高洁,出任参议员属众望所归,请你不必谦让。
顺便告知你,你的姐夫朱先生已经应允了。”
白嘉轩觉得立马答应了还不是时候,就笑着说:“何县长,你叫我当参议员是替百姓说话是不是?好,我先替百姓说一句话,看你听得下听不下——”
何县长豁朗大度地说:“十句百句你尽管说。”
白嘉轩就说:“把白鹿仓里那一竿子出进都抱着烧火棍子的人撤走!”
白鹿仓里自“交农”
事件后,悄悄来了七八个扛枪的人,他们穿着黑制服,腰里扎着皮带,白裹腿白帽圈儿,像死了人穿的丧服孝布。
这些人每逢白鹿镇集日,就扛着酷似烧火棍子式的枪在人群里晃荡,趾高气扬,横鼻子瞪眼,吓得交易自家粮食布匹的农人躲躲闪闪。
白嘉轩瞅着这一杆子人在集镇上晃荡,就像指头里扎着芒刺或是眼里钻进了砂粒儿一样别扭。
田福贤一直坐在一边听县长讲民主政治,没料到白嘉轩头一条就“参议”
到自己头上,有点不悦,却不紧张。
民团的组建是何县长的指令,枪是县里发的,田福贤不过物色来七八个团丁。
何县长笑笑问:“为啥?这些人胡作非为坑害百姓?”
白嘉轩说:“倒是还没见坑害谁。
白鹿原上自古还没扎过兵营。
清家也没在镇上驻扎过一兵一卒。
那几个人背着枪在镇上晃荡,庄稼汉们看见了由不得紧张害怕。
没有战事,要这些人做啥?”
何县长爽然笑起来:“白先生,看不顺眼的事看多了就习惯了,这些团丁是为加强地方治安,保护民众正常生产的。”
白嘉轩心想,庄稼人自古也没叫谁保卫过倒安宁。
何县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不知,白狼闹得厉害,不能不防!”
白嘉轩吃惊地说:“白狼?白狼早给天狗咬跑了。”
何县长说:“白狼是个人,是一帮子匪盗的头领,闹得河南民不聊生。
据传,白狼打算西来闯进潼关……这个白狼比嘈传的白狼恶过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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