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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黎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对这未能谋面的姐夫,更增了些好奇。
行路也不过三天,已属逶迤。
君黎第一次来临安,进了南门,只觉这地方简直繁华得不可思议。
便如做梦一般。
他说道。
从淮北到淮南,到处都是荒凉凉的,偶有一两个热闹的地方,也都带着一种随时便要散去的紧张,徽州亦不例外,怎么临安城会有一种那么“真”
的繁华,好像亘古以来就这么热闹,永远都不会散去一样。
愈是“真”
,也就愈是“假”
。
凌厉笑笑道。
临安大地主多,其中牵扯利益关系太复杂,谁都不敢轻易在这里得罪人,所以你看上去大家都很和气,但若到金兵来时,也一样是哭天抢地,屁滚尿流的。
这原也不奇。
运河河道附近正是市井最繁华的所在。
沿着河道不远便有一处街坊,称作武林坊。
凌厉领了君黎到此,便道,前面那第二间屋子,你可暂住一段时日。
我却要回家一趟,难说何时来看你,你便——
我晓得,凌大侠说了不会管我,我自己想怎样便怎样。
凌厉笑笑,将乌剑交了给他,道,只希望我下回来的时候,你写的字已经好看了些。
君黎重又将剑接在怀里,深深一躬,道,君黎定不负凌大侠厚爱。
他没料到这是间比前几天那小镇上更大得多的住所,虽然天井小了些,但楼上楼下数了数却有六个房间,想来是以往大户人家所有,只是不知为何没人居住。
这里倒是干净些,看来有人来打扫过,但一个个房间空空,反显得凄凉,也就只有秋阳大好地从窗口透入,才让人舒爽些。
他将随身之物都放下,推窗而看。
此处离河道不远,要泅水习气,倒是便当,只是好像一贯人多,做什么都不得静。
在这闹市之中,他倒忽然有点想把幡举了出去走走,兜点生意。
想着正好在房间里见到一面镜子,他便顺便照了照。
这一下他微微怔了怔。
因为头上的伤,他一连几天也没有梳道髻,便今天早上才狠狠心把包扎都拆了,忽然在镜中看到这样的自己,竟然不习惯。
这几天也坚持穿着一身白色孝服,于是,连那剩下唯一可标识自己“道士”
身份的装束“道袍”
都已经没有——难怪路过集市人家招揽客人,都喊自己一声“公子”
,那时还奇怪莫非临安不流行喊“道长”
,却原来是自己忘记了。
他见面前是个妆台似的所在,便随手开了抽屉,果然便见到有梳子。
便像是要提醒自己些什么,他咬牙硬是把道髻又梳了起来。
这是他的身份——他无可变更、唯一可存在于世的身份,不是富家的公子,甚至不能是穷家的小子,而只能是无家的道士。
便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总算又熟悉起来,他才算找到一些归属感。
否则,以入世之形,做出世之事,只能让自己更感离索无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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