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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赶到宜宾,到医院看见护士的第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对父亲说,她不仅仅是护士。
父亲没有回答。
母亲找到护士家,护士打开门,没有想到,一脸惊讶。
母亲发现她的床下有父亲的布鞋,屋外晒着男人的衣服。
那布鞋是母亲一针一线做的。
母亲走了。
母亲不是嫉妒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
父亲伤好后,眼睛确认不能再在船上工作,便回重庆了。
父亲再也没有回宜宾。
母亲在事过三十多年后,还记得这事。
我真想知道父亲怎么想?母亲说父亲不时寄钱给那母女俩,母亲说她们也可怜。
7
我十八岁,弄清自己是一个非婚私生子的身世后,离家出走。
无行李一身轻。
后来在北京一个文学院作家班读书写作,1989年夏天,学校解散作家班,我在北京东躲西躲三个月后,在十月份转到上海一所大学中文系读书。
没有箱子,一个朋友送了一个大旅行包。
我把大包剪开,手缝成两个,容易携带,装所有的书、稿子和少得可怜的衣服。
好几个朋友送我到北京火车站。
到上海却无人接,一个人来回搬两个沉甸甸的包,再从车站搬到公共汽车上,汗流浃背。
上海啊上海,一到这块土地,就累死累活,我与上海如此结下缘。
那段时间读的书差不多都是上海租界帮派妓女历史杂书。
从上海到伦敦,年年从中国回到伦敦,行李由多到少,里面都是丈夫要的治感冒、高血压和鼻炎的药。
从未带两个旅行箱回重庆。
除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全是带现金。
我靠写字挣了多少,剔出自己的生活费,就带多少,给母亲和姐姐哥哥们。
他们的孩子,读不了重点学校,就要缴费,让母亲垫钱,我再把钱给母亲,让母亲亲手给他们,以便他们对母亲好一点。
支持他们的下一代读书,成了我的义务和责任。
这些年逝去,没一个下一代孩子读书成了气候,也没听到他们对我说一声谢谢。
人忘性大,不记仇就好。
很少听到哥哥姐姐说他们的孩子如何,也听不到侄儿女自己告诉我他们的学习情况。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见了我,叫声姨后,一般不开腔。
大概是紧张吧,姨是个作家,说错话,会被笑话,更不知手脚搁哪儿自在。
他们有自己的猜想和度尺,可也不能不受自己父母的影响,姨是有坏名声的外婆生的坏女人,从前是这个家的耻辱,今后也是,姨的生活方式和言行,都与家里背道而驰,不值得尊敬。
这会儿,他们基本都在,对我客气地叫一声姨,算是打了个招呼。
两个哥哥帮着大肚猫用一个大塑料口袋收拾盒饭的筷子和盒子,抹桌子。
“六妹,啥子不满意的地方,多说点。”
大肚猫对我挤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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