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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炷香后,文华殿。
十余位衣紫重臣鱼贯而入,他们以首辅宁珩之为首,礼部左侍郎沈望亦在。
众臣行礼如仪,天子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捧着那卷《河工札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免礼。”
“叫众卿家过来,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天子放下文卷,开门见山地说道:“畅所欲言便是,朕不会因言问罪。”
工部尚书薛明纶当即躬身行礼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天子细眉微挑:“你有何罪?”
薛明纶愧道:“臣身为工部尚书,治下不严便是大罪。”
天子稍稍沉默,然后冷声道:“这几年你在工部做得有声有色,朕本以为你能打理妥当,却不料你连四司郎中都管不住!
糊涂!
若非薛淮从家里翻出这本手札,顾衡就会得逞,届时不光薛明章的身后名受损,就连朕也要受牵连!
让天下人知道朕亲手树立的贤臣居然如此不堪,朕的脸面往哪搁!”
薛明纶额头上浮现汗珠,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天子还肯动怒就好。
他不敢争辩,连连请罪。
天子自然知道这位重臣的心思,骂了一顿之后幽幽道:“所以你那天叫薛淮过去,是将工部旧档中那些记录交给了他?”
这件事不算难猜。
薛淮今日能够一举击倒顾衡,在于他知己知彼,手中不光有薛明章留下的手札,对顾衡的底牌也一清二楚。
单凭他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除非薛明纶出手。
薛明纶不敢隐瞒,垂首道:“陛下明见万里。
臣只是觉得薛明章父子二人皆为诤臣,断然不会行营私舞弊之举,不过……臣没想到薛淮如此急切,不肯稍加忍耐,恳请陛下恕罪。”
天子知道这话只能信一半。
薛淮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但他的性格早已人尽皆知,薛明纶怎会不知?
说到底,这位工部尚书是怕夜长梦多,被人借着顾衡这枚棋子牵扯出工部太多的问题。
如今审查多半会局限在顾衡本人身上,最多再加上一个都水司,不至于让整个工部遭受一次震荡。
他望着薛明纶恭敬的神态,缓缓问道:“那你认为是何人逼迫顾衡构陷薛明章?”
语调虽轻,却如一道惊雷落在薛明纶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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