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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呢?”
顾长安浑浊散乱的眼光在雪中缓缓挪动着,看到了白皑皑的大雪,看到了声势浩荡的蛮夷大军,看清了伺机而动的修炼者,却看不到那座城。
“死也要死在家里。”
他捧起一捧雪,将脸埋在雪里。
兴许是怕自己脸上的鲜血弄脏雪水,他小心翼翼擦干。
然后抓起了那柄血剑,迎着万般武器走进大军丛中。
砍瓜切菜,一路喋血。
血人身上被砍下一块块肉,可气息非但不颓靡,反倒炽盛狂烈。
顾长安浑身已经见到白骨,他又痴又癫地重复杀敌动作,他相信走完这段黑暗路,肯定能看到家园。
再忍忍就走完了。
这是执念。
军阵逐渐溃散,蛮卒趴在地上,死死闭着眼不敢再看。
试问阿鼻地狱,可敢来此人间?
帝国佛家传教士宣传地狱有多残暴,十八层地狱是最可怕的酷刑,真想让传教士亲临战场。
苍天!
太血腥了,太惊悚了!
一具丧尸冲进五万大阵,你打不到他,就算打到了,他扯掉筋骨皮继续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天穹早就覆盖一层厚厚的血色,地面更是惨不忍睹,一切有生命的物质都在剑气中腐朽。
战场四散,只留下修炼者还在布阵,圣人在外围徘回,各个神魂颤栗,这一战活下来了,也将是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疯子是人。
他会一直流血,也会掉一块块肉,可就是不会闭眼。
顾长安疼痛地脑袋几欲炸裂,他疲惫地坐在一辆战车的把手上,仍然觉得晕眩,好像在磨道里旋转,耳畔响着隆隆的血肉磨碎声。
“继续。”
他抬头看了一眼。
在战场呜咽声里,突兀响起清脆啼鸣,一头苍鹰口衔破烂纛旗,俯冲而下。
“是它么?”
一个将军趴在瞭望塔上,声嘶力竭地呐喊,身后是第二营口逃跑的虬髯校尉。
校尉面色苍白,他凌晨就发现了这面旗帜,还特意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
苍鹰将纛旗丢在战车里,飞快逃离魔头。
顾长安猩红双眼闪耀着一抹极纯真的光芒,就像个孩子般抚摸旗面,轻声呢喃:
“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一幕,战场蛮军毛骨悚然。
多么可笑,就一面旗帜,酿成三万多具同僚尸体。
疯子抚摸旗面的动作,甚至让他们生出一种错觉。
我死后民族有难,只要在我坟前放一面中原旗帜,必将带百万阴兵拱土而出。
“该死的汉奴!”
深渊圣人恨欲发狂,又觉天旋地转。
好歹毒的计谋!
利用一个疯子,尔等中原无愧是阴谋大家,良心不痛吗?
明知道孤城的一切都是疯子执念,偏要欺骗疯子,天理难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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