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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开梁柯也的眼神,去看被扫落到地毯上的那堆瓶瓶罐罐,睫毛低垂而半拢,细密的颜色显得她侧脸雪白,呼吸深长。
梁柯也脸上情绪很淡,像在思考这个名字所对应的人。
秦咿轻声:“三点水的‘瀛’,瀛洲的‘瀛’——她是我的养母,爸妈和外婆相继过世后,是她收留我、照顾我。”
梁柯也依然保持着箍紧秦咿后脑的动作,不动,不言。
秦咿强迫自己说下去:“方瀛阿姨一生未婚,却为初恋男友生过一个孩子,名叫方恕则。
她掏空积蓄供初恋出国读书,初恋却拿她当跳板,成了‘桥王千金’梁慕织的合法伴侣。”
纠缠不清的往事,细说起来,不过寥寥数语,满纸荒唐。
秦咿讲了尤峥对方瀛的利用和背叛,讲了方恕则的贪婪,也讲述了梁慕织登门造访,与方瀛之间的一场对峙,甚至,讲了高中时她被迫转学的经历。
看似和盘托出,实际上,秦咿依然有所保留。
她隐去了一个人——
谢如潇。
服刑中的谢如潇,就像一根脆弱的肋骨,稍稍牵扯便会勾缠起绵绵不绝的痛。
秦咿只能淡化他的存在,不提名字,只说尤峥死在一个受方瀛阿姨照拂的年轻人手上。
“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林卿阅的独奏会上,对不对?在那之前,很早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
秦咿抬眸,看着梁柯也,无窗的小房间,落地灯的光线在她眼中映出波纹,如同沉落着鲸鱼的神秘海域。
她陷在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里,所以,声音很静,语气也静,好似星火将熄。
这样的时刻,梁柯也却有些走神,他想,她的眼睛真漂亮。
适合吻一吻。
“你觉得我对你有敌意——这感觉是对的。
我以为你是尤峥和梁慕织的孩子,所以,我宁可被扩香石砸,也不肯向你低头道歉。”
“梁柯也——”
薄薄的光晕里,秦咿倔强的神色与那双清丽的眼,浑然天成,是绝佳的配合,“我恨尤峥,恨梁慕织,恨他们伤害了方瀛阿姨,也恨过你——甚至想要做一次坏人,拽你入深渊、落泥潭。”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能听到饮水机运作发出的微弱的电流声。
梁柯也脸上没有惊愕,不见愤怒,甚至看不出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情绪变化。
他拂开垂在秦咿耳畔的碎发,动作温柔地摸着她的脸,“被林赛纠缠欺负,被同学造谣、孤立,这些事——都发生在方瀛去世之后吗?”
秦咿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因为梁柯也打开手臂将她抱住了。
他掌心很热,贴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像是穿透时光在安慰多年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受了这么多委屈,不恨才叫奇怪。”
梁柯也下巴抵在她头顶那儿,呼吸很轻,“你不必原谅他们——受害者没有义务去原谅任何人,以后的日子,我来弥补你,好不好?”
秦咿怎么也想不到,梁柯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睫毛轻颤着,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又合乎情理的念头——
“你早就知道了。”
笃定的语气。
梁柯也的唇落在秦咿的眼睛上,他吻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轻柔又缱绻,像吻一只叫雨水淋透翅膀的蝴蝶。
秦咿感受着他的气息,呼吸几乎停滞,“什么时候——”
她声音哑得厉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无论是梁慕织的离婚案,还是,那位尤姓伴侣的刑事案,梁柯也都没关注过。
自从梁域去世,他和梁慕织处于一种断绝往来的状态,不相闻问。
梁柯也隐约听过尤峥有私生子的事,但对方姓甚名谁,他并不清楚,也与他无关。
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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