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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连疼的方式也各有不同——有的尖锐刺激,有的钝但长久,还有下针不疼,但推药的时候痛感如河流水系一般生长开来的。
另外就是出血的问题——有时候疼但是不出血,有时候虽然不疼,但针拔出来血也跟着涌出来,用酒精棉片按好久都止不住。
总之次次不同,十次里九次跟她的预期不符。
结果就是她每次注射之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开始手抖,最严重的一次拔针的时候把肚子都划破了。
太好了,原因找到了,她没救了。
自觉凭借超人的意志力给自己打了一个月的针,以为会越来越顺手,却没想到还能往回抽抽。
本来还打算跟凌捷提出回教工新村单住,这下怎么办?
“考虑下买个无针注射器吧,”
辛勤直接给她建议,“好处就是没有针,但是操作比胰岛素笔复杂一点,固件和耗材都更贵,而且创口也比针头留下的大,相对不容易长好。”
凌田点头,她得去看看更贵是多贵。
但也再次安下心来,他总是能给她想到办法,总是告诉她没关系的,好像只要是关于这个病的事,他就都知道。
却不料辛勤反过来问她:“你手抖的情况,刚才复诊的时候没跟单主任说吗?”
凌田一下尬住,不确定当讲不当讲,心里想,当面说人家导师的坏话是不是不太好?
她当然是没敢问,怕说错话又被抢白,叫她去看600号。
而且单峰也没给她多少时间,随便扫了眼她自己做的血糖记录,然后照原样给她配了一个月的胰岛素和针头就打发她走了,还是跟初诊一样,全程不到三分钟。
辛勤没等到她的回答,见她这样也猜到个大概,看着她,似乎还有话要讲。
但诊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有患者探头进来,问是不是在这里戴动态。
凌田很自觉地站起来,交了单子,领了一大盒针头,然后说:“谢谢辛医生,那我走了。”
辛勤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
她这时候也戴着口罩,眼睛弯了弯,像是对他笑了。
两人话只说到一半,却也正因为如此,都有种莫名而来的愉快,似乎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到此为止。
离开内分泌科门诊区,凌田去药房排队领药,把一个月量的胰岛素装进保温包,而后出了门诊大楼,朝医院外面走。
半路再次经过那条四通八达的连廊,她一瞬想起一个多月之前,自己躺在推床上,被凌捷和护工从抢救室送去住院部大楼的情景。
眼睛望出去的所见还是相似的,a医附仍旧人流如织,大得像个太空城。
不同的是,她现在脚步轻捷地在这里走着,五月份明媚到稍有些燥意的阳光慷慨至极地照在她身上。
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很多很多,不是吗?她忽然想,忽然微笑,慢下脚步,拿出手机,找了个特别像太空城的角度,拍下一张照片。
那天下午,凌田去了教工新村。
本来说好是去收拾些东西,拿回家里用的,但等到傍晚凌捷去接她的时候,发现她什么都没装好。
小屋子里还是老样子,几千册漫画书以及各种周边收藏挤得满满当当,凌田坐在桌前,画了一下午的画。
听到声音回头,她仿佛如梦初醒。
凌捷还是从公司过来的,肩上背着包,手里拿着电脑,蹙眉对她说:“你赶快收拾一下,外婆等你回去吃饭呢。”
凌田却没动地方,开口问:“妈妈,我以后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吗?”
她知道自己问得有些突然,本来想过一千种开场白,事到临头就这么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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