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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是某日傍晚,藏在食盒中送进萧二舱室的。
看完字条,萧二径直去了崔芜房里,守了一日一宿,直到崔芜醒转才起身离去。
许是他态度坚决,震住了账房,接下来的两日,丁家人再未提过聘娶之话,萧二也没让这些闲言碎语传进崔芜耳中。
崔芜却不知自己险险逃过一劫,若是知晓,拼着划破这张脸也不会叫丁三郎得逞。
她在舱室里躺了两日,期间各色补汤流水样送到跟前,什么鸡汤、鱼汤、猪蹄汤,名贵药材如当归、黄芪,不要钱似地往里放。
崔芜觉出不对,狐疑道“我与贵东家素未谋面,却得如此厚待,实在惶恐。”
送饭的婆子满面堆笑“我家郎君最是乐善好施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小娘子不必客气。
再者,这些东西多半是令兄出的花销,咱们也是借花献佛。”
崔芜微微一怔。
她面上不露声色,顺着婆子的话敷衍了几句,实则记在心里。
本想寻萧二问个明白,奈何人家恪守礼数,偶尔探望也是隔着屏风,倒叫崔芜不便提起话头。
她连歇两日,出血量渐少,孱弱乏力之症也有所好转。
自己摁了摁脉搏,还算平稳有力,便知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
于是这一日傍晚,她披上大氅,头一回走上甲板。
彼时已入四月,两岸春芳渐歇,绿荫转浓。
远处残阳如血,倒映在开阔河面上,水光灼灼,好似熊熊烈焰。
崔芜心弦微松,常年压抑的心境豁然开朗,转目就见一道熟悉身影站在船舷旁。
她一路承萧二照拂,虽有防备,更多却是感激。
许是心态转变,打量萧二的眼神也发生微妙变化。
毫无疑问,此人称得上风姿俊美,粗布衣裳难掩贵气,言行谈吐有着上位者的沉稳从容。
崔芜甚至从他过分挺拔的身形与斩钉截铁般的举动中察觉出骁悍之气,那是久经战阵之人才能养出的气质。
这般容貌气度,即便是生于锦绣的孙家父子,也要自叹弗如。
不知不觉,崔芜看向萧二的目光露出探究欣赏之色。
她盯得时间太久,以萧二的警觉,很难不发现。
他回头看来,微微凝眸“你身子还虚着,怎地出来了?”
“船中憋闷,出来透透气,”
崔芜掠开鬓发,见萧二一脸的不赞同,失笑道,“兄长放心,我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有数。”
两人认识这么久,却难得一处闲聊,如今白送上门的机会,崔芜立刻分秒必争地收集情报“兄长自称出身西北,听你口音,却不大听得出来。”
萧二看穿她心思,却不点破“我母亲出身南边,我自小听她说话,习惯了。”
崔芜环视四周,犹自不敢大意,又往萧二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道“兄长是为置办货物南下,如今却与我流落至此,不怕耽搁行程吗?”
萧二一早防着有人偷听,他耳力远胜崔芜,心知二十步内并无外人,只是见崔芜小心提防的样子十分有趣,也跟着放低声量“货物已然送回西北,我与麾下约好,在汴梁城内碰头。”
此时,货船已然驶入汴河,逆水行船三四日,便可抵达汴梁,也就是后世的开封。
崔芜算算行程,惊觉原来早已脱离江南地界,曾经视作毕生阴影的节度使府,也被远远甩在身后。
从今往后,她再不是任人把玩鉴赏的“芳荃”
,只是“崔芜”
。
萧二等了半晌没听到话音,不由回头望去,只见崔芜神色怔忡,眼角隐有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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