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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笑道:“若我说未至,你是否担心问道于盲,借听于聋?”
“学生不敢。”
“其实道在哪里,我也未曾见的。”
林延潮笑道。
陶望龄面露失望之色。
林延潮会心一笑,抚须于颈然后道:“文王一生爱民,将百姓当作受伤之人般体恤,忧心天下故能至道,又因忧心天下故而忘道,这是孟子的真意。
当初你辞别我去浙江讲学就是说得这句话。”
陶望龄道:“这忘道才能见道,何也?”
林延潮抚须沉吟道:“道理在我心里,是为第一义,从我口中道出,是为第二义,你悟道在心为第三义。”
“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为下学也。
这下学即为有为法,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陶望龄咀嚼这一句。
此言是出自金刚经,在佛经中金刚经地位自不用多说,但金刚经三十二品道尽佛理后,却将这一句话放在最后一句。
言下之意,本书前面讲了那么多,但都是你看得见,听得到,说得出,想得到的有为法。
只要是有为法,就如梦幻泡影般虚无,如朝露闪电般短暂,你不过如是观之即可。
而无为法与有为法相对,指得是不依姻缘,不生不灭,无来无往,非彼非此之法。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句也是金刚经之语。
佛学不排他说,认为并非只有修佛才能成为圣贤,而圣贤间的差别只在无为法中。
“那恩师何为无为法?何为上达呢?”
陶望龄话音有些发颤,他感觉自己已是接近于一生所追求之事。
所谓朝闻道夕可死是也。
听陶望龄之言,林延潮笑了笑举起手边半明半暗的油灯,然后揭开灯盖一吹。
霎时间,船舱即黑了。
陶望龄下意识眼睛一眨,然后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各家常有以于漆黑之中悟道的说法,大意是人在黑暗中,六识会无比灵敏,更能体悟大道。
而此刻四野寂寥,天地之间只余簌簌雪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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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场大雪!
正待陶望龄揣测林延潮所指时,这时林延潮已是重新点亮了油灯,船舱又恢复了明亮。
陶望龄不由感叹,这一明一暗之间,禅味尽在其中。
“汝先闭眼再睁眼!”
陶望龄依言为之。
“再思灯灭一瞬,汝闭眼睁眼否?”
林延潮又问道。
“灯灭一瞬,学生确有一睁一闭。”
“为何眨眼?”
“不曾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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