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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的阳光很好,暖得像融化的蜂蜜,可林溪坐在副驾上,却觉得那光裹着层冷意。
车窗外的梧桐树刚抽新芽,嫩绿的叶子晃得人眼晕,她却没心思看——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小身子软得像团棉花,呼吸轻得像羽毛,可就是这团“棉花”
,压得她胸口发闷。
进家门时,玄关柜上摆着女儿念念画的画歪歪扭扭的四口人,妈妈的裙子涂成了粉色,肚子画得圆圆的,旁边写着“妈妈和弟弟”
。
念念听见开门声,颠颠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皱巴巴的纸星星“妈妈!
你回来啦!
这是我给弟弟折的星星,能保佑他不哭闹!”
林溪想笑,嘴角却提不起来。
她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碰到念念柔软的头发,忽然想起自己孕前扎马尾的样子——那时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束得紧紧的,穿剪裁利落的西装,踩着高跟鞋在联盟会议室里侃侃而谈,文件翻得“哗啦”
响,连声音都带着股利落劲儿。
可现在,她穿着宽松的月子服,头发随便挽在脑后,一低头就能看见领口沾着的奶渍,抬手摸肚子时,能感觉到松弛的皮肤和浅浅的妊娠纹,像一张揉皱了又展开的纸。
“我先把宝宝抱去婴儿房。”
李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出院的行李袋,额角沁着薄汗——为了让她坐得舒服,他特意把副驾的座椅调得很靠后,自己开车时几乎是半侧着身子。
林溪没应声,跟着他往卧室走,路过客厅的穿衣镜时,她下意识地停住了。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月子服把身材裹得臃肿,原本合身的肩线垮了下来,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镜子里自己的肚子,指尖传来冰凉的玻璃触感,对比着怀里宝宝温热的呼吸,忽然觉得陌生——这具身体,好像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妈妈,你怎么了?”
念念拉了拉她的衣角,仰着小脸看她,“是不是累了?我给你端水喝呀!”
林溪摇摇头,把儿子递给迎上来的月嫂,转身往书房走。
书房的门没关严,里面堆着一摞联盟文件,是李默昨天特意从公司抱回来的,说“你想看看就看,不想看就放着”
。
文件的封面是熟悉的深蓝色,印着联盟的徽章,林溪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上面那本的边角——纸质还是她熟悉的哑光纸,可现在摸起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联盟助理发来的消息“林总,昨天讨论的合作方案还有几个细节要确认,您看方便吗?”
后面跟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
林溪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局外人,那个曾经能在会议室里一锤定音的自己,现在连回复一条工作消息都要犹豫半天。
“哗啦”
一声,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纸张散落在地毯上,像一群慌乱的蝴蝶。
林溪蹲下去捡,却看见最下面压着一张她孕前的照片——是在联盟年会上拍的,她穿着红色的礼服,手里举着奖杯,笑得眼睛都弯了。
照片里的自己,腰肢纤细,眼神明亮,和镜子里那个臃肿、疲惫的女人,像两个人。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砸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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