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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结队的虫子把颅骨撑爆,一窝一窝涌出,钻进每一个骨头缝里,到处乱爬,无处纾解,裴疏则越发躁戾,溢出暴烈嘶吼,怦然拂落茶盏,一声炸响,惊动了已经走到回廊尽头的姜妤。
隔得不近,又夹杂雨声,其实听不大清,但姜妤还是停住了步子,“什么动静?”
陆知行心里有事,不曾注意,侍从状若懵然,“没有动静啊。”
姜妤凝视他片刻,轻轻哦了声,“可能是我听错了。”
侍从心下暗松,继续领她往前走,姜妤却猝然转身,大步回往方才的房间。
侍从大惊,慌忙追过去拦,被她侧身避过,用力推开房门。
裴疏则双目赤红,正抓住瓷片,往手臂上划,想把那些该死的虫子放出来,亲随阻拦不住,竟被踹翻在地,撞在尖锐案角上,半天没爬起身,他划开皮肤,鲜血哗啦染红袍袖。
姜妤脸色顿变,“你干什么,住手!”
她上前抢夺,哪里夺得过,被一把搡开,碰着旁边屏风,细窄屏风失去平衡,哐一声歪倒。
裴疏则用力挤压伤口,大股鲜血涌出,可伤痛不仅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越发癫狂,“没有…为什么没有,出来!
滚出来!”
他几要把伤口挠烂,陆知行冲上前阻拦,被他拎住前襟,疯怒之下,举拳便往他头上砸去。
“裴疏则——”
姜妤喊出他的名字,一把箍住他的腰。
她拼力将他往后拖,不明来由地鼻子一酸,“你醒醒,裴疏则,是我啊,你醒一醒!”
裴疏则浑身僵滞,瓷片松脱,啪嗒掉在地上,姜妤赶紧拖着他后退,“去找太医,快点!”
裴疏则辨出她的声音,血丝交错的眼睛转向姜妤,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接一口地倒气。
姜妤哪里敢松开,依旧紧紧抱着他,“是我,疏则,你冷静点…冷静点…”
裴疏则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不受控制地猛烈挣扎,幸而方才那一通发泄,已经把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他用力辨认姜妤,身体幅度竟真的慢慢缓了下来。
可神智回笼,另一个比钻心痛痒更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冲进脑海——
她为什么还在?裴疏则怔怔地想。
不是让她走了吗?
怎么能让她看见,怎么就是不听话?
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你不能在这里,出去…”
姜妤脸色发白,没有动弹。
“出去,出去,”
裴疏则怒吼,“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他拼命把姜妤往外推,爬起来的亲随冲上前,一计手刀砍在裴疏则后颈。
怀中之人闭目软倒,姜妤也没了力气,和裴疏则一同歪在地上。
陆知行将两人分开,太医终于赶来,取药塞进裴疏则口中。
姜妤问,“你在给他吃什么?”
见太医不答,她神色越发难看,“你到底在给他吃什么?”
太医道,“姑娘恕罪,不给他吃这药,待会他醒过来,只怕是要杀人的。”
姜妤闭了闭眼,一阵眩晕。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裴疏则挪到软榻上,灌药包扎,一通忙活。
姜妤仍坐在地上,周围陈设东倒西歪,文书散落,满屋狼藉。
铜炉还在烧,潮气蒸腾,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直到闻得讯息的褚未匆匆出现,看见这混乱不堪的一幕,久久未语,最后走到姜妤身边,“姑娘请自便吧,殿下这里,卑职会看着的。”
他眉宇沉沉,收得很紧,显然是对她有怨,又似在忍耐什么。
姜妤站起身,回头看了裴疏则一眼,终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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