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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说依扎嫫不知道去哪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不在,快天黑了也没回来,我知道她在哪。
大溪谷的一座小山腰上,旁边是一片小小的悬崖,崖边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树,崖下是一条无名的河,水流湍急,前些天我和家人们一起把尔古的骨灰撒在这里,这是毕摩结合他的命宫和死亡方式选的地方。
有一个穿着黑色长百褶裙的女人独自坐在草地上,那是我天降的妻子,她低着头发呆,双臂环抱住膝盖。
尔古的遗照平躺在她身旁的地上,被她的长裙摆盖住了一半。
她又瘦了很多,脸盘比平时小了一圈,她现在胃口不好,都不怎么吃饭,就好像是当初为了婚礼而饿肚子。
转房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兄终弟及,这意味着某个直系兄长的死亡,而我却是受益人。
哥哥是带着恨走的。
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他在黄泉路上大概会惦记我这个弟弟吧。
我曾经确实在某个时刻恶毒地诅咒过他,可那只不过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在气头上的丑陋玩笑,我没想过这件事会真的发生。
我还是习惯管依扎嫫叫嫂子,我和她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她也没能给我妻子的感觉。
“你一直在这吗?”
除了上次大半夜守灵的时候她让我去死之外,这段时间嫂子一直没主动跟我说过话。
我尽量让自己友善,“走吧,听话,回去了。”
“不用管我。”
她的语气很冷。
“你还生我气啊?”
“唉,那好吧。”
我一屁股坐在她身旁,“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我只想自己待着。”
“喂,你别难过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想听!”
“跟尔古有关的故事。
我猜你不知道。”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情侣那样用胳膊环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搂在怀里,她使劲挣脱我,对我态度很差。
“依扎嫫,你确定要给脸不要吗?”
我半开玩笑地问她:“昨天……你是打算告我的状吗?”
我本以为她会不承认或者干脆直接服软,可她却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低头看到地上尔古的遗像,裱了木头框的黑白照片,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还记得那天,那天是尔古领到了模范艾滋病人的荣誉奖状,还有奖品和奖金,全家人一起站在家门口那块“中英计划”
的铁牌前拍的照。
其实我来找嫂子本来就是找她算账的,看到她这样我心里莫名地来气。
从爸爸在村子里放土枪的那一刻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击中了我的身体,心脏跟着门外的巨响一次又一次地震动。
我一直都不想直面最近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尔古和依扎嫫。
我能想到的唯一暂时解脱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人来分担我的罪恶。
“我觉得就是几天不收拾你,你飘了。”
“尔古的遗物,都是你在整理!
如果不是你假装发现交给他,他怎么会把我叫过去??你回答我!”
“我请问你,你觉得尔古是怎么死的?是吸毒吸死的……还是得艾滋病死的?好像都不是吧?如果我没记错……唉……”
我假装在思考,“他好像是受了刺激自杀的吧?”
“那到底是谁害死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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