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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一柔,声音渐拾起未经沧桑的清亮。
“初见他时我吓了一跳,后来发现他也姓聂,却与聂家无关,只是出生在聂家村。”
不知谁先用了现代用语,我们猜出彼此是老乡,两人不分彼此地狂喜,谈了三天三夜,几乎说天说地,说生说死,说到上辈子追的番这辈子追的话本,把穿越前后的大小事儿都交代。
我们像和阎王爷赛跑,要在死亡追上我们之前成为最好的朋友。
阿九津津有味地听:“你和他很投缘?”
岂止投缘?我们携手逃出追杀,便从老乡升级到了生死之交。
两个月间,我与他像一个人似的拆不开,天天吃喝玩乐、走鸡斗狗。
我几乎把从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一切乐事儿都做了,只因为有他,一个知根知底、笑靥连连的好朋友在身边。
然后我看向了眼前。
好朋友躺在墓堆里。
墓石的一角尖锐得宛如当头斩下的闸刀,香上燃着的烟本该袅袅如雾,此刻却像一根硬邦邦的铁条似的直直向上,看着它,我仿佛看到了聂小棠的最后一面。
两个月后,聂小棠因一件事与我分开,后来我听说有仇家在寻他,就星夜兼程去找人,我想提醒他小心,或让他和我一起避避风头。
找到他时,他正躺在一张床上静静看我。
我当时是松了口气,因为我看见他至少还活着。
并且我没见他身上有血,看上去是没什么伤口。
然后我走近。
发现他歪身子看我,看上去像刚睡醒还撑不起脖子。
他确实撑不起脖子。
枕骨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断了。
两只手耷拉下来,膝盖以下像没了骨头,好似是被人一分分一寸寸地揉碎了。
我僵立原地,身上燃着的血一下子就冷冻到底。
如此重伤,他也不肯死,只是眼巴巴等着我这个相识不过两月的老乡,他撑着最后一口残气,睁着明亮如初晨的眼,与我说了最后一点话。
他曾送给我很多珍贵之物,如他下厨煮的一杯羊奶奶茶,他挖了莲藕做出来的一碗独一无二的老乡甜汤,又比如绝境时他给我的一份希望,但那时他送我的东西,比这些都要珍贵。
他把自己的名字送给了我。
他许我用他的身份活下去。
然后,我知道自己已没了任何退路。
那些杀死他的人也没有了任何退路。
阿九道:“那些人呢?”
我面无表情地把身后的匣子打开,取出一个石灰腌过的人头,摆在了真聂小棠的墓前。
“一共五个凶手,这是最后一个。”
三年间,我先斩了“雀刀派”
的恶人李浮雀,他喜欢把妇孺当麻雀一样砍碎,是他捏碎了聂小棠的手骨膝盖,而我学着样儿砍碎了他的手骨膝盖。
“沾花一身轻”
的花袍轻,曾轻柔地捏断了四个孩子的脖子,也是他让聂小棠断了枕骨,我就把他的袍子撕成条缠在他脖子上,慢慢地,叫他在我面前窒死。
接着,我点了匪帮头子朱草露的咽喉,挑了杀师狂徒曹落朝的手脚大筋。
不久前,我在扇州方向发现了最后一名凶手,他一直在外逃窜,可我还是找到了他,把他的人头从千里之外带了过来。
这就是,我今日扫墓的目的!
我看阿九,抱一丝可笑的希望问一句更可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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