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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刘禪特地下令,准许將士们將不易隨身携带的个人缴获託运送回乡里,交予家人,又命宣义郎、刀笔吏代军中將士录写家书。
刘禪一路走来,营地到处都是不识字的將士向宣义郎及军中刀笔吏口授家书之声。
行至府兵营地,声音同样嘈杂。
宣义郎、刀笔吏依令於校场空地篝火旁支一高桌,隨处可见围拢在一起的府兵,七嘴八舌地向那些伏案疾书的文吏口述家信。
得益於长安纸的量產,轻便廉价的纸张使得这项体恤士卒的举措得以顺利实施,大大减轻了过往依靠简牘传递文书的种种负担。
而自从刘禪在长安建立了墨入朱出、墨入蓝出的公文之法,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四柱记帐法后,
原本人数眾多、事务繁杂的文吏,经过半年时间的熟悉,得以从浩繁枯燥、令人头晕眼的记录、稽核工作中解放了出来。
公文在上下间的传递速度变得极快,官府行政效率也变得极高,同样的工作量,譬如原本需半月甚至更久,如今却只需上四五日。
如此一来,一个人几乎可以掰成两个甚至三个人用。
对於百废待兴的大汉来说,行政效率的大幅提高,毫无疑问是另一种形式的国力增长。
“大兄!
“自从隨陛下东征討吴以来,俺已斩得首级十二,先登一次,陷阵一次。
“上阵上获之功一次!
“中阵下获之功一次!
“下阵上获之功一次!
“嘿,按道理,应得勛转…算了算了,俺也算不清到底几转了,反正不少!
“待这一战了结,回到长安,咱们老魏家可就真发达了!
“嘿,要我说啊,当初那些不愿意当府兵的人,肠子都该悔青嘍,真是傻子,纯纯傻子……”
那口授家书的府兵此刻正叉著腰,站在那名宣义郎前,嗓门洪亮,脸上得意之色根本不加掩饰,引得周围不少府兵侧目,有人羡慕,有人笑骂,气氛热烈。
那负责记录的宣义郎手中毛笔时停时动,斟酌文字,显然並未將跟前府兵那炫耀之语原样照录。
毕竟长久以来的常识已是根深蒂固,简牘纸张都太过贵重,被他压在手下那张略微泛黄的长安纸,放在过去,那可值一石多的粮食,完全够一个步卒吃上一月,省著点吃,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一纸天价,惜字如金是本能。
刘禪著一身常服,更没有竖起龙纛,只带几员龙驤郎护卫。
此刻悄然走近,目光扫过那宣义郎笔下已写成数行的家书。
文辞优雅简练,却又用了不少奋勇杀敌、仰赖天威、勋绩卓著之类的词句。
倘若没人翻译的话,恐怕大部分府兵未必能听得懂,更不要提留在家中比府兵们更没文化的家属。
他忽地微微一笑,开口道:“笔给朕。”
那宣义郎闻声抬头,一见竟是天子,只惊得手一抖,那杆將近枯墨的毛笔差点掉落在案。
“陛…陛下?!”
宣义郎慌忙起身,就要大礼参拜。
他这时已经回过神来。
这位陛下,向来爱与士卒为伍,更是视这群鹰扬府兵如龙驤、虎賁一般亲近。
如今让我把笔给他…该不会是见我家书写得敷衍,准备效那曹操斩仓官故事,斩我以安军心吧?
“免礼。”
刘禪抬手虚扶,语气温和。
“军中识文之士著实太少,辛苦了。”
他重复了一遍安慰的话语,隨即伸出手。
那员宣义郎这才反应过来,天子並非怪罪,而是真要亲自执笔,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激动,忙不叠將笔蘸好墨后恭敬递上,自己则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见过陛下!”
魏起本是粗豪汉子,但在天子面前,那点张扬气焰不自觉便全部收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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