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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问换了拖鞋,气球不舍得摘,用无尘粉笔写着:「任延到家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安问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面无表情的脸上,瞳孔漆黑而空洞,“被丢在福利院不闻不问的不是你,所以你觉得我荒唐。
但是万一呢?”
他一字一句地问:“我问你,如果,万一呢?这就是有用,这就是一种交换,也许十二年,十三年,或者十五年,二十年,只要我不说话,就可以让她回来。”
任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很陌生。
那是一种如箭镞一般冰冷的目光,与当初在车上的如出一辙,都是如同看陌生人、如同看仇人。
当时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安问不会、至少不舍得用这种目光看他。
现在他明白过来,那并非错觉,安问确实觉得,他自以为是地带他去看医生,是戳破了他美好的幻梦,是阻止他妈妈回来的最恶劣的敌人。
“所以你就要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辈子都不说话,直到你死?”
“你怎么知道是一辈子?你不是上帝也不是先知,凭什么告诉我这没有用?如果其实有用呢,你能为你现在的话负责吗?”
安问甚至笑了一下,勾起唇,脸上浮现冰冷的讥讽和被刺痛的怒意:“你,凭什么负责?就凭你喜欢我?任延,别太自以为是了。”
任延始终笔直站着,笔直得都近乎僵硬了。
但从他的语气里听,却听不出任何的失控或怒意,他还是冷静地问:“那如果,你妈妈已经死了呢?”
“你他妈放屁!”
“如果她已经死了,”
任延无视安问的苍白和摇晃,字字清晰地问:“如果她早就死了,永远都不会再来见你,你说话吗?”
“她不会死。”
“她也许已经死了。”
“她不会死。
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死了,她都不会死。”
任延无声地笑了一下,很短,抬起的唇角弧度浅而易逝,“问问,别咒我。”
他平淡地说,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哑。
安问眨了下眼,抬起手背很孩子气地胡乱擦了下眼睛:“你也别逼我。”
话聊到这儿似乎尽了,彼此间默了许久,都无法再开口,直到安问最终说:“我有当哑巴的自由,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可以分手。”
“你觉得,”
任延抿住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氧气不够,他讲话呵出的气都是冰凉的,“我带你去看医生,告诉你我想听你亲口说’我喜欢你‘,都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你哑巴。”
“难道不是吗?”
任延无话,末了,只点点头,说:“好,原来你是这么觉得。”
安问的瞳孔很圆,像应激的猫,空洞而无法聚焦,听到任延这么说,他的眸光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
他也看不到任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像是痛得展不开。
也看不到任延自始至终站着,僵硬得像骨头生锈。
也看不到即使是在夜色路灯的晕染下,任延的脸上也仍然渐渐苍白。
不知道是谁先走的,大约是不约而同地转了身,一个往前,一个往后。
顺着广场往外走,就是滨江的观光路,桥的栏杆上镶嵌了灯带,让人夜晚也能看到彩虹。
安问在桥上走啊停啊,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跟。
不知道任延转身走了几步后,就回过头来,一直跟在他身后。
桥上都是小孩,有卖花的,也有卖卡通气球的。
安问给自己买了一个卡通气球,是米奇造型,很大,让小朋友羡慕。
小朋友拖着调子说,妈妈,这个哥哥一个人还玩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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