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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受……”
真的真的很难受。
这种难受甚至无法说出口。
背上这个人,从始至终,甚至都不曾知道,自己对他倾心不已。
他的心里,从来不是父子之情、师徒之义,而是……而是……
无法说出口的话,令祝弦音重新闭上嘴。
背着郁止,他很难才抬头,天上的明月并不圆满,弯弯的模样像是他曾经在边城见过羌国人用的弯刀。
弯刀虽比不上长刀利落,可它一旦勾住人,便能将伤口越勾越深。
被勾住的人血流不止,轻易丧命。
今夜的月亮,也会让人丧命吗?
忽然,他感觉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哄小孩儿一般,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别难受。”
可难受与否,是人能自己控制的吗?
祝弦音还想过要抑制心底的感情,不还是徒劳无功?
他想笑,笑郁止的天真,笑自己的无能。
可仔细想想,郁止又哪里是天真,分明也是无能。
他不能为阻止死亡,不能在走后哄他安慰他,不能让他将心里的难过遗忘。
《长相思》中,死去之人再无声音,唯有活着的人,才久久不忘深情。
可悲的是,人家好歹是两情相悦,到了他这里,长相思便成了单相思。
时至今日,祝弦音更没有要挑明的心思,说出口,除了让郁止走得更不放心,再没有别的作用。
他不说,郁止也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说起了其他鸡零狗碎的事情。
“为师身无长物,没什么值钱的遗物留给你,那些乐器你便都收着吧。”
“我给我的人送了信,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有人来接你。”
“你不会武功,保护不了自己,无论什么,都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把竹杖剑,记得留着防身。”
“我……不喜欢有其他东西占据我的床,不需要东西陪葬,我嫌挤。”
很好,这人竟语气轻松地安排自己今后永久的“卧室”
了,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挑剔。
若是换作是别人,或者是听见这么个故事,多数是会笑的,可祝弦音一点也不想笑,他抿唇良久,眉眼染上了落雪。
这雪很细很小,落在人身上很快便会融化,可融化的雪水却还附着在人的皮肤上,夜风一吹,凉意透骨。
他讨厌下雪,讨厌夜晚,讨厌弯月,甚至讨厌这片要将郁止带走的天地。
一切一切试图分开他们,将郁止从他身边带走的东西,都被他深深厌恶着。
继续前进,他背着郁止,行走在风雪里,整个玉淮县都沉睡着,他们仿佛被世界遗忘,无人在意。
“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
郁止的声音似乎比方才艰难的几分,听着都有些吃力。
“弦音,我不信别人,唯信你。”
“今上昏庸无道,他由我推上去,也本该我拉下来。”
“百姓血肉养成的世家豪族,也该割肉还于民。”
“解决战争综合条件下最有效的方式应是以战止战,可我没时间做到,只能带来短暂的和平。”
“我有仇未报,有债没讨,有罪未赎,有情……未品。”
郁止在笑,虽听不见笑声,可那笑意却藏在每个字眼、每个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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