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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高速路遥漫长,怕就怕话说透了,路却还没走完。
因为挡板升着,前排驾驶舱的康叔和俊仪都不知道后面的沉默已经很久。
“这样就够了的意思是,你接受一切结局。”
商邵缓缓地说,“但唯独不接受,你跟我有一个圆满的可能。”
“圆满不了。”
应隐近乎破涕为笑:“商邵,我有病,你已经知道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亢奋时,觉得全世界都在她掌中,都在她脚下,她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像飞了叶子磕了□□吸了□□一剂肾上腺素针直插心脏,创作、喋喋不休地背诵台词、沉浸在戏里又哭又笑,每分钟转过两万五千个垃圾般绚烂但无用的念头,抱着一桶花生酱当舞伴,在房间里挥鞭跳直到摔倒。
当那股亢奋从她大脑中平静下来,像满天的灰尘都死寂了,她的精神、她的感知也都跟着陷入黑暗的沉睡。
她可以三天三夜躺在沙发上不动弹,每五分钟眼珠子才迟缓地动一下,所思考的东西都是有关怎么死。
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
那两年,她的生活为序周转在宇宙大爆炸和黑洞之间,彻底失去了像一个正常人般生活的权力和能力。
她无法工作,无法出席活动,无法跟人正常交往。
她很丑陋,狂躁时用头撞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抑郁时像条死鱼,谁从身边来了又走了,她漠不关心。
有一天,她对着镜子修眉,鬼使神差地,将刀片移到了她柔软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上。
轻轻地一划,血流了下来。
有一道声音说,再划重一点。
再划重一点,没事的,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是她的脸,她价值连城、独一无二的脸。
可是她划了第二道,手指抵着刀柄,手腕微微下沉,发着抖。
刀锋划破表皮,划破真皮,几乎就要划破肌肉。
血从脸颊流到脖子时,洗手间被俊仪破门而入。
她一把夺走眉笔刀,惊恐地、用看鬼一样的目光看着应隐。
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意识到她必须去看医生了。
一同去看的,还有整形修复科的专家。
她几乎就要留疤了。
得病的两年,应隐的身边没有别人,只有麦安言和程俊仪。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应帆,对所有朋友的说辞都是要休一段时间的假、去国外游学。
拍摄《再见,安吉拉》时,她告诉柯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娱乐圈谁没个病啊。”
病情反复,折磨得人心力交瘁,可她那么想好,那么想活着,那么想走到蓝天底下,痛痛快快地笑一笑,晒晒太阳。
医生说,她的康复速度是一个奇迹。
可是双相很难说百分百的治愈,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她是后天的,家族里没有任何遗传病史。
在见到商邵前,她已经过了五百七十一天的正常日子。
还剩多少,她不知道。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沙漏,漏着一颗一颗星星,多一颗、多一天,都是赚的,可是倒计时总有终点,她看不见,不知道这个终点会在明天还是后天到来。
在那个终点到来时,她不想看到商邵在那里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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