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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色箱奁都在廊角码得整齐,姜妤回到楼内,便被吸引了,走过去默默端详,像是视线能穿过箱子瞧见里头似的。
她想起姜府抄家那天,凶悍的官兵蜂拥而入,摔打哀泣声闹哄哄连成一片,人和牲口一样套上铁链押走。
官吏没能抄出想象中的财宝,多是朝廷赏赐、母亲和祖母生前嫁妆,他们骂骂咧咧,将能掀翻的物件一并推倒,挑衅施暴,血流满阶。
姜妤指尖摩挲箱面,红木大漆,像沁着鲜血,怔怔轻笑出声。
女使见她不对劲,不敢打断,只好叫褚未和女医过来。
褚未屏退了无干人等,“姑娘?”
良久,姜妤才转过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未叔,你们不是在随州吗?疏则哥哥是不是也回来了?”
褚未头皮一麻。
他道,“姑娘,我们在扶风。”
姜妤不以为然,甜笑道,“未叔说什么呢,扶风离金陵那么远。”
旁边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褚未看向女医,她也吓得不轻,着急解释,“不可能,我开的药都很温和,绝不会让人神智…”
褚未厉声喝断,“闭嘴。”
姜妤却对这一切十分茫然,“你们怎么了?”
她抱住双臂摩挲,“未叔,好冷啊。”
褚未深吸了口气,“您回房歇息吧,我让下人多拢几个炭盆。”
姜妤眼睛在几人中间逡巡一圈,神色依旧迷茫,“你们怎么了?未叔,你都没回答我的话,疏则哥哥没和您一块来吗?”
褚未搪塞半天,才把姜妤哄上楼。
姜妤喝了女使端来的安神茶,宽衣躺下,拥着被衾,乖乖闭上眼睛。
半晌,有女使撩起帐帷,确认她真的睡了,才退出房门,女医进来给她诊了脉,接着,走廊内响起说话声,声音虽刻意压低,语气却越发激烈,似乎是褚未和他人起了争执。
姜妤未能安睡多久,她起初眼皮挣动,身体蜷成一团,后来开始哭。
女使发现不对时,姜妤眼泪已经沁湿头枕,可她没有醒,只是在梦中啜泣,仿佛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进而愈演愈烈,哭着喊裴疏则的名字,任旁人怎么摇都醒不来。
女使魂不附体,着急忙慌请来了女医,给她号脉,却诊不出什么,辩解说姜妤的脉象并未脱离药效范围,不知为何梦魇不醒,驿馆乱成了一锅粥,直到掌灯时分,马蹄声打破混乱,裴疏则还是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而至,戎装被夜露打湿,不顾褚未震惊发问,搡开人直奔楼上卧房。
姜妤卧在缂丝软被里,双目紧闭,眼睫透湿,苍白素面布满泪痕,活似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女医已经给她喂过药了,正试图扎针,可姜妤噩梦缠身,手脚乱动,根本扎不进穴位,好容易进去一次,还被碰歪了,血珠一下子冒出来。
姜妤吃痛嘤咛,口中依旧梦呓。
她声音微哑,低如蚊呐,叫人揪心,分明是在唤他。
裴疏则先是怔忡,随即敛眉,冷声道,“都滚出去。”
众人赶忙照做,卧房内只剩他们两人,裴疏则小心拭去她虎口血迹,握住她的手轻唤,“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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