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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应蜀目送徐暮青进了屋才离开。

不远处，卢亭的房间漆黑一片，她从下午知道明天一定要下山的事情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卢亭，鱼人也，幼年期与族人失散，被人类在河边捡到，但是捡到她的那个人家不是什么好人，捡到她的那个月刚好有洪灾，她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让那家人以为她是孤儿，正好这个家里的两个大人很懒，又有一个儿子，他们需要一个保姆。

幼时的卢亭，不能说话，为人温温柔柔的又胆小，村子里的孩子们用石子扔她，笑她是哑巴，她也只是哆嗦着躲，更加助长了这些人类嚣张的气焰，她只能从这些孩子的眼里看到很单纯的恶意，没有一点善良。

卢亭她每天帮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小孩，甚至是拿她给家里的孩子当童养媳，他们儿子万一娶不到媳妇正好她还能当儿子的童养媳，卢亭小小的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长大一些，容貌渐渐娇媚，村子里的有恶心的男人看着她温柔可欺的样子还会去骚扰她，没有人帮她，那些八婆们还说她活该是个哑巴，装什么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她们的男人。

直至成年后的卢亭第一次在月光下，身上显现出鳞片和鱼尾，传闻中鲛人的眼泪会化成珍珠，她的养父母狂喜，本以为是哑巴童养媳只是长得好看，现在俨然变成了敛财工具。

他们开始用鞭子虐打她，将她囚禁在地窖里，如果每日不掉眼泪会让她得到更多的虐待，而得到的珍珠则是拿去卖钱，一家人一下暴富起来。

项应蜀遇到卢亭的那天，她杀掉了虐待她的养父母，正准备在村子里大开杀戒时被制止了。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已经杀掉了祸首，不能入魔了。”

项应蜀看着角落里的尸体，摆渡人已经来勾魂了，但是卢亭的身上却没有黑气，证明她杀的确实没有错。

“我……”

卢亭沙哑着嗓子，第一次说话：“他们都……该死。”

她赤红着眼睛，看向幼时不断拿石头砸向自己的那些孩子，和成年时色眯眯盯着自己的小混混，还有村子里到处散播谣言的八婆。

以及躲在人群里，父母被她杀死，刚刚喝花酒回来的名义上的哥哥。

“我不想上岸的……”

卢亭被带走时，一直喃喃自语：“人类，都好可怕。”

项应蜀把她送到了槐木那，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泡在水里也不说话，直到槐木说要开一个幼儿园忙不过来，亲自过来找她和九斐帮忙的时候。

她睁开眼，看向槐木身后被带着一起过来的那个孩子，孩子懵懂的眼睛里反射的自己的模样，见自己看向他，还往槐木身后缩，像极了年幼的自己，她被共情了。

“我答应了，明天我就去。”

说完她又沉入水中。

“槐叔？这个姐姐是谁？”

小妖怪不懂这些，只知道那个看起来很漂亮的鲛人姐姐沉下去了。

“你记得要叫她卢老师，以后她就是你们的老师了。”

槐木拉着这个孩子离开卢亭的领地。

卢亭喜欢在幼儿园里的日子，尤其喜欢水生的小妖怪，享受照顾这些孩子时的感受，他们可比山下的人类好多了。

虽然有些调皮，闹得她不得不板起脸训斥他们，但是比起复杂的人类，他们太单纯了。

她常常有私心，希望她喜欢的那些小妖怪能够回来幼儿园一起陪她生活，而不是下山后一去不归。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妖怪，没有一个妖怪回来，终归是人类的世界迷掉了他们的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害怕，恐惧那些人类，明明当初她刚来到这里带着恨在池子里拼命修炼的时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下山有人类欺负她的时候能够反击的。

幼儿园的小朋友让她放下了对人类的仇恨，却没有让她放下对人类的恐惧。

今天她又泡在山上的池子里，这是她原来最喜欢的地方，“万一明天九哥忘记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下山……”

带着一声叹息的声音，望向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她完全沉入水中。

不过卢亭的想法第二天完全落空，九哥特地起了个大早，先是跟去厨房的徐暮青打招呼，转过去看到卢亭一夜未归，直接就进山破掉卢亭设好的结界。

对着池子里装死的卢亭说：“亭亭，该下山了，你要我把你从池子里抓出来吗？”

“你就不能装作没有看到我吗？”

她已经躲到池子底下的洞里了，怎么回事？九哥还能知道她在哪。

“呵，不能。”

九哥也想让卢亭直面恐惧，破掉心魔。

卢亭没辙从池子里一跃而出，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