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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颌被重重制住,她被迫仰了头。
对望的瞬间,他眼中寒意讥讽冻住。
明明被算计的人是他,可为什么他心中除了屈辱,竟总是忍不住要升起莫名的怅然。
半面浅淡胎痕下,这张温婉柔丽的面容间,又是哪里来的这般深重的偏执。
她似是全然不怕自个儿,被困的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他先前有过怎样危险的胁迫,她都浑不在意,一双眼始终缱绻庆幸对望着他。
与其说是缱绻,更不若说是痴狂偏执。
脚下链条清响,段征忽然尝试着低下头去,唇齿几乎相贴着,沉沉嗓音语调温柔地唤了记:
“阿姐…”
近在咫尺的凤目立时便睁大了,唇角不受控制得上下颤了颤,便同他的碰在了一处。
却见男人舔了舔唇,松开手倒退了步,仰头朗声大笑起来。
一面大笑,一面得逞般带了恶意地喘着:“这么卑微的吗,想不到我搏了一世的命,到头来竟只要对个丑丫头喊声‘阿姐’,就能……”
偶然一瞥见,后头愤懑调笑的话便尽数哽在嗓子里。
但见对面人眉目几转,而后决堤了似的,深深拢作浅褶。
那浅褶里,似蕴了几世几劫渡不完的苦厄,一双眼悲怆出神地看着他,却又似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久远难寻的故人。
清泪无声纷落。
段征蓦然收笑,只觉着那几滴泪落在自己心口里一样,烫得厉害。
时日愈长,这种触动便越频繁。
初时被囚,他觉着自己像一场笑话,只一心想着东山再起。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与他重金延医调理身体,同他日日相伴诉情,他都只是戒备着毫不入心。
他一直在等,这个女人露出真面目的一刻。
一直等到了今日大婚,他才开始转变。
其实在她方才进来之前,他便已经偏向于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那种可能。
堂堂俞家主事,外人看不清,他却觉着,是俨然有些失心疯了。
“我没有一字欺瞒于你。”
赵冉冉落寞垂眸,指尖缓缓轻按去妆上残泪,仰头笑着去与他整理喜袍,“小征,你听话些,晚些时候我带你见几个人。”
、
闹纷纷一场宴罢,越过人语喧阗的庭院寂静处,有王宫里使节来报,只说明国宫里来观礼的大人们皆已回了,明国皇帝亦收回了婚书,只叫俞家放心。
赵冉冉礼数周全地说了些场面话,待那使节再问:“陛下有话,‘吾妹若归,兄长会在京师旧邸扫园相待。
’…姑娘可有话相赠?”
只是略顿了片刻,她莞尔摇首:“无他,但愿陛下安康长乐。”
表兄助白松攻灭旧楚,又篡夺大鼎一举统摄下兵燹纷乱了数载的南北各处。
这一项伟业,她早在年前就知晓了。
落魄寒门,一朝翻覆乾坤,千百年来几人。
只是她未曾料到,因俞家在吕宋声势日隆,那人探知消息,竟会遣使来下婚书。
也不知他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明国才定,几无海运的缘故,赵冉冉凭着同公主的交情,只是推了一回,对方也就未再强求了。
送走了使节,她朝身后几人笑着招了招手。
领头一人身形健硕,龙行虎步地带着人过来,只淡淡同她颔首示意,面上并无几分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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