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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慌,我已遣了二十余人阖城去寻了,倘或今晚上还没消息,待王爷回来,便可令官府的人一同去寻……”
从霍嬷嬷嘴里,赵冉冉知道了段征夤夜离开的因由。
她捧着杯热茶在东厢门前等着戚氏夫妇回来,一面便将那朝堂砥事想了一番。
先前段征同她讲过,他同闽地封了河东王的白松从来就是死敌,然如今家国当前,黎民亦乱久贫苦,双方皆是一面练兵布陈,私下里却都欲在今岁暂息。
如今好不容易和谈做成了,且那白松已应了上缴十万件兵器出来,可以说,算得上是一桩颇足称道的功业了。
怎么会在此时,那崔克俭联络几家士族大姓,一纸诉状递去御前,痛陈他镇南王结党营私,随意侵吞官员田产呢?
而今江南辖地渐渐恢复生息,而他又圣眷正隆,崔大人即便嗜财若命,此时上奏,岂不是反而容易引火烧身,得不偿失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实在是不大懂,依崔克俭那样的老谋深算,如何会于这档口如此行事?
朝野中事,她到底都是从纸面得来,是以这一整日,她心神不宁的,一边等霍嬷嬷寻人的消息,一边也盼着他回来说话。
只是,一直到金乌西沉,蘩楼里依然静谧一片,两边都没有着落。
弹劾之事倒可缓缓,然而戚氏如今还未有消息,赵冉冉再也坐不住了,随手披上那件浅藕色大氅,拖着酸软的步子就朝院外疾步而去。
或许是霍嬷嬷真个将人都派了出去,她一路行至行宫巍峨的门前,才恰巧遇见从外头送礼回来的秋纹,后者见她脸色不好又似要出门的模样,即刻将手上的一块绢绸交与身后的小丫头,上前扶了她就对守门的侍从喊道:
“没瞧见姑娘要出门子?还不等等关门。”
秋纹素来在下人面前有些体面,然而她这一句娇斥过了,那纵九横七的朱红大门依然重重合上了。
“上头的令,赵姑娘也是知道的,还请恕罪。”
这是半月前段征许她出府时定下的规矩,为防她再次逃走,她同戚氏夫妇三人,必须始终留下一人。
赵冉冉知道这个,她亦知道此时同守门的侍卫纠缠无用,遂一脸凝重怔然地拉着秋纹回了头。
天幕彻底暗下来,秋纹心思敏锐,看出她身子有异并不说破只是好生扶着,两个一边走时,一边说些闲话。
赵冉冉只觉右眼皮跳得愈发快起来,她用力揉了下眼角,转头瞧见小丫头手上抱着的两匹苏绣时,随口问了句:“年关就到了,买这么薄的衣料,是留着开春制衣吧?”
秋纹一笑,扶着她跨上挂着宫灯的抄手游廊,一时找着了话头,连珠儿炮似的就将今日上头交待的事儿说了。
“…那桂大将军实在喜欢王爷送去的珍宝,这不非要留着李管事与骆校尉用膳,我们这些作奴婢的也一并沾了光,正巧桂将军的姐姐在府上,随手竟赏了咱们这苏绣一人一匹呢……”
这一处抄手游廊横跨过一片溪水,曲折蔓回,走的慢时,足要行上半刻才到的了尽头,秋纹后头的话她都没有多听,脑子里渐渐萌生了一种有些荒唐的猜测。
什么时候,段征竟同桂家交好了?这一层关系,又存在了多久,总不至于……
然而这些隐匿琐碎的猜想还没铺展,游廊后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秋纹和几个侍婢当先转头去看,有两个侍女比赵冉冉高一些,是以宫灯虽亮,奔走而来的两个仆从并没看清她。
秋纹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人,拦住人就问他何事急躁。
“哎呦霍嫂子让咱寻人,人却从城南运河里捞了出来,泡了一日,脸上身上都肿的不成样子,惨呐!”
赵冉冉脑子里嗡得一声,跳了一日的右眼皮终于是停了下来,她一口气哽在喉间,不自知地晃着身子倒退几步,小腿撞着一块湖石,漆黑天幕倒转间,她甚至都不曾惊呼一声,便坠入了数九寒冬的溪水里。
顷刻间,冰冷刺骨的水流淹没她的五感。
?44、替死
一把打开侍女端着的汤药,赵冉冉赤红着被高热熏热的眼,她哑着声坚持问道:“王爷呢,我方才分明听得有人喊他。”
侍女蹲下身收拾碎瓷,仍是一脸恭敬而冷漠:“是姑娘听岔了,王爷从昨夜就去了府衙,并未回来。”
昨夜被刺骨冰水泡了,她一直高烧昏迷到了今日晌午才清醒,本就是前儿被折腾的狠了,下头伤处被寒气侵了,外加陡然得知戚氏惨死的消息,她整个人虚弱恍惚到了极点,五内如焚的,素来温婉的眉目都变的狠厉狂躁起来。
“滚开!”
又有一个侍女端着粥碗趋步上前,她抬手抢过瓷碗撑着床榻喊道:“他不来,那我自己出府去!”
好端端的,戚氏莫名被人推去运河里溺毙,迷离间她更是通过这几人的窃窃私语,意外得知了薛大伯因殴伤贵人被定为死囚之事。
从前在尚书府时,戚氏性子泼辣,嘴里刻薄护短,原本就不讨桂氏母女的喜欢,那时候有外祖薛家撑腰,她才得以在尚书府里陪她长到十二岁。
前日她被截去花船,此事是何人所为,大体上已经是不言自明的了。
薛大伯同戚氏感情甚笃,如今她无瑕伤怀,务要冷静下来,先将活着的人救下再说,那对母女是怎样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谁敢再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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