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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时,他略为有些不耐地呵斥了句,那黄二当即笑哈哈地受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带了人去了。
寂静的水牢中,便只剩了他们两个。
无人说话,只余海浪潮起潮落,拍岸岑岑,重复着万古不变的调子。
眼前的女人是谁?
右脸上那么明显的一块褐色胎记。
眉目却生得尚算不错。
她就是近两年在巴坦岛垄断了生丝贸易的俞家主事人吗?
一个女人,便是生得再丑,也该有顾忌就这么抛头露面执掌家业了?
还敢单枪匹马进他这水寨,天王老子给她的胆儿?
女人又如何!
他叫白松那厮给害了,只身一人流落到此年余,千难万险才又拉起这支队伍,还得时时防着黄二,与他装傻充愣的。
这一回,他不仅要陈氏的拉达港,还要从眼前这肥羊手里榨笔银钱出来。
男人垂眸勾唇:“十万两,一文不减。
不必拿权势压我,因为……”
指腹触过铁鞭上锋利倒刺,“在我死之前,你一定会先死。”
他并不是在玩笑,若非这股不怕死的疯劲,这会儿只怕还在码头上给人做苦力呢。
可眼前女人似乎并不怕,只是始终大睁着眼睛望着他。
那双眼睛水雾恹恹的,像是有千言万语蕴着,却又无从说起一般。
气氛着实怪异,他实在是不喜欢被人这样瞧着。
两步上前,高大的身影拢在她面前,他翻出铁鞭上的利刺,将那锋利的尖处贴上女子的喉咙。
却依然未见她变颜,他懊丧了一瞬,很快被勾起了浓烈而邪崇的兴味来。
按着那利刺一寸寸贴着她的颈项朝下,并没有顾忌着她是女人,利刺游走过的地方越发隐秘起来。
南洋终年湿热,饶是这两月罕见的起了些温凉海风,那身上的衣衫依旧是单层的。
利刺最终停在了女子小腹,触感绵软若云,他掌下顿了顿,原本想要见些血的念头,不知怎么就是按不下力道去。
遂冷声悄然到她耳畔:“问你话呢,十万两,少一文,就叫你好死也不能,肠穿肚烂还是千刀万剐,掌柜的,你自己选……”
眼前人骤然疯了似的闷笑起来,肚腹震颤间,不由得就被利刺扎了寸许,可她竟不知疼一般,仰起脖子,望着他就是笑,笑着笑着,那双始终望着他的眼睛里,顿时泪若雨下。
“你干什么,朝我哭干什么。”
指尖不受克制般得一松,撤回的利刺上带了血,他心头莫名起了烦闷酸涩,耐性也终是没了,“十万两,您快给个话。”
马尼拉近来王权隆盛,商户之间虽各自豢养武士,可像他这样的流匪实在还是少见。
倘若此番不能成功占稳港口,那劫掠陈氏的地盘,恐怕就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正恼恨间,女子有些疯癫的笑声止了,幽冥中,耳畔传来句柔和沙哑的低语:
“大当家的…你把六百万财货苦心送了我,如今却只来要这一点吗?”
声调哽住,她抿唇颤额,看得出来是在强忍着什么。
男人怔忪着却仍未收鞭,只怪异地盯紧了她,略想片刻后,嗤笑着反问:“我不过是汉地流窜过来的匪盗,说白了,天生烂命一条的泥腿子,何曾能有六百万财货,还要将它们拱手送人?!
掌柜的,你编这故事起了头,要怎么圆呢?”
“小征……”
哽咽声终是化作大哭,只见赵冉冉哭哭笑笑的,泪水纷落间,听起来倒是笑意更盛,若再细听时,倒更像是欣喜若狂的模样了。
骤然被唤了名字的人,略略晃了晃脑袋,而后戒备地盯着眼前哭得厉害的女子。
水牢中,顿时又沉默下来,只在海浪声里夹杂了一个女子怎么也停歇不了的压抑大哭,她想要停下来,可肺腑间沉压了两年无人诉说的悲绝伤痛决堤一般,容不得她片刻喘息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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