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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吧!”
谢文渊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死死盯着那几人,直到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才缓缓松开已经攥得发白的拳头,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在这乱世,软弱和顺从并不能换来安全,有时,展现出一定的棱角和反抗的意志,反而是更好的保护色。
路途的艰辛远不止于此。
连绵的春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他的草鞋早已破烂,只好赤脚行走,双脚被碎石、荆棘划得鲜血淋漓。
有几次,他因误食了有毒的野果而上吐下泻,几乎虚脱在荒郊野岭。
还有一次,他差点被一伙溃散的败兵抓去当夫子,幸亏他凭借对地形的敏锐和一股狠劲,钻入密林才得以逃脱。
身体的痛苦和疲惫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力量却在支撑着他。
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父亲谢明远在银杏树下那孤绝的背影、母亲云娘临终前“活下去”
、“读书明理”
的嘱托,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怀中的徽墨和砚台,不再是冰冷的物件,而是父母期望的化身,是连接他与那个已然破碎的“谢家”
世界的唯一桥梁,也是驱使他不断前行的、沉重而滚烫的动力。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摆脱奴役、寻求一条生路而奔跑。
他开始朦胧地意识到,那个名为“黄埔”
的地方,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吃饱饭的栖身之所,它可能代表着一种更宏大、更光明的可能,一种能够洗刷国耻、重塑家国的力量,就像父亲当年毅然资助革命所追求的那样。
这种模糊的认知,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在漫长而黑暗的旅途中,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走了多少天,脚上的血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结成了厚厚的老茧。
身上的衣衫更加褴褛,整个人瘦脱了形,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而显得格外明亮和坚定。
终于,在这一天的黄昏,他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爬上一座不高的山岗。
举目南望,只见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远比湘潭、衡阳等地更加庞大、更加熙攘的城镇轮廓,无数房屋鳞次栉比,几条大河在此交汇,江面上帆影点点,码头上人声鼎沸,隐约还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与内地死寂沉闷截然不同的、躁动而活跃的气息。
路边一块残破的石碑上,刻着两个依稀可辨的大字——“耒阳”
。
谢文渊知道,这里还远不是终点,但至少,他已经踏上了更南方的土地。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与湘北截然不同的、带着湿润水汽和勃勃生机的空气,疲惫至极的身体里,仿佛又注入了一丝新的力量。
他紧了紧怀中的物件,迈开脚步,向着山下那片灯火初上的城镇走去。
他需要食物,需要休息,更需要打听到前往广州的确切路径。
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但希望,似乎就在那一片闪烁的灯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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