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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雨淅淅沥沥,陆雨梧那双平湖似的眼看向他:“东南乱,是危局,也是机会。”
吕世铎隐隐有了点预感,他不由站起身,隔着一张书案,他问道:“什么机会?”
“一个铲除庆元盐政烂根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先帝在时,朝廷的党争便已经愈演愈烈,白苹洲与莲湖洞多年来争斗不休,我祖父生前增补修内令之时已将莲湖洞打压过一番,被问罪的,被免职的,不在少数,而白苹洲哪怕是他也不是那么好插手进来,但无论是莲湖洞,还是白苹洲,我想有一点都一样,那就是官须得是官,商须得只是商,若做官的这身袍服底下,还兼着一副商人的里子,那么为官者,能有几个忍得住不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正如孟莳之流,藉着自己在官场上的关系,使孟家独占汀州的丝绸生意,而无他人敢与之争利,而其甥范绩只有私利,而无家国,则更是商人之耻。
“斩断孟莳的根,谭骏的根还不够,我还要斩断他们那些上官在汀、南二州的共同利益,”
湿润的风吹动陆雨梧青色的衣摆,他缓缓说道,“我看届时,谁还敢各自为政。”
党争已经将整个大燕一分为二了,太多的官口中念着天下,心中却只有一个莲湖洞,或一个白苹洲。
若触不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是不会知道疼的,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之乱局。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吕世铎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明白,陆雨梧是要将那些偏安一隅的人全都扯入这风雨飘摇的乱局中来,断了他们的安逸后路,他们才知道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大燕的国运,否则内乱加外患,再加上一帮陷于党争的臣子,那可真是天要亡燕。
“小陆大人,咱们这么做会遭人恨的。”
吕世铎忽然笑了一声。
何止是遭人恨,往后若能等到天下安定,当今皇上本就一心想要陆雨梧死,只怕到时朝廷里多得是人要找他们秋后算账,这是死路,是绝路。
是一条“失心疯”
的路。
陆雨梧闻言,亦是淡淡一笑,他垂眸,手指摩挲着玉璜的尾部,一点淡薄的朱砂沾染在他的指尖,他揉捻了一下:“吕大人,后悔吗?”
吕世铎一手撑在案上,摇头,叹道:“失心疯,就失心疯吧。”
“如此看来,留在汀州,未必就比去西北安全,”
吕世铎想明白这当中的关窍,不由说道,“你和细柳姑娘,还真是各有各的九死一生。”
这时,一名差役冒雨奔来檐廊上,俯身朝门内的二位大人作揖:“吕大人,陆大人,何元忍何总兵来了!”
几乎是差役话才刚落,吕世铎绕过书案走到门边,抬头便看见一个身形高大,身披甲胄,年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来,他五官十分硬朗,下巴蓄着一片青黑的胡须,一双眼睛尤其锐利,再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那二人戴着斗笠,半张脸都裹在粗布巾子里,让人看不真切。
“何总兵。”
吕世铎与何元忍同在此地为官,他自然是认识这位总兵大人的。
“吕大人。”
何元忍朝他点了点头,见陆雨梧俯身作揖,他立即上前去扶了一把,随后朝陆雨梧抱拳:“小陆大人,何某没有来迟吧?”
“何总兵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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