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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贞淑轻缓平稳的声音还在耳边安抚着:“艺率啊,没关系,别紧张。
我们现在很安全。
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吗?还是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喜欢的人?”
是不喜欢吗?
她轻颤着牙齿,眼角有液体扑簌簌滑落,哪怕是身处于潜意识的空间,她的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但很快她就发现,被模糊的并不是她的想法,是那张脸,是她看见的一切场景,是她的全部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觉得委屈极了,她的委屈大到像洪水一样在她的身体内席卷吞没了她,最后失守地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
是不喜欢吗?
她闭着眼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不要呆在这里。
朴贞淑握紧了她的手,覆在她的手背,用语言为她建立了一个安全的巢穴:“好,那我们现在就离开,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视线闪过短暂的花白,天空倒映着阴郁的灰,医院从最高处俯瞰下去,像一个巨大的白色坟冢。
脚下是水泥地面,她的身体被禁锢在轮椅上,如影随形的疼痛始终没有被遗忘,李艺率隔着天台的铁丝围栏,注视着一成不变的阴霾。
朴贞淑:“怎么了?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吗?”
李艺率:“嗯……回到了,医院……天台。”
闻言,朴贞淑的心骤然空了一瞬:“艺率啊,你现在……看着这个熟悉的场景,会让你觉得痛苦吗?”
“不会,”
脑仁激起一阵翻滚的疼痛,在与身体的沉疴叠加下,李艺率看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感受着脚踩在水泥地面上坚实又让人安心的触感,摇摇晃晃地、蹒跚地走向围栏地边缘。
声音平和,近乎是透露着某种狂热的向往和憧憬,“我要跳下去了。”
朴贞淑在一瞬间收紧了握着李艺率的手指,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撞击胸口,却还是嗓音平稳却坚定地开口道:“没关系的,你看见了吗?底下有一张网,它会在你每一次下坠的时候稳稳接住你,就像之前我们做过的每一次那样。
别怕,你不会受伤的。”
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张巨大的,柔软富有弹性的安全网,温柔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
身体再一次随着潜意识下坠——
自杀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其过程的痛苦程度在很多时候甚至远超为之寻死的瞬间。
克服了对高空的恐惧,身体承受着强烈的失重感,风在耳边呼啸,她却只感觉到某种近乎于轻盈的解脱。
她的身体又一次穿过了安全网。
看着自己的身体坠地,意识却没有在瞬间被剥离。
骨骼断裂,肢体被扭曲成歪斜不堪的形状,五脏六腑在高空坠落时破碎,血从她的身下蜿蜒成一道暗红色的小溪。
耳边一直持续着的,像是老式电视失去信号时噪音般的蜂鸣在发出一声急促的长音以后便消失了,她感觉不到疼了。
或者说,疼痛随着她的坠落被剥离成了某种遥远的东西,像隔着玻璃观察一场暴风雨。
“艺率啊,底下的网接住你了吗?”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巨大的白色坟墓如融化的蜡般坍缩,她在前所未有的宁静中听见了朴贞淑的声音。
“嗯,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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