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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管声部悄然渗入,吹奏出稳健的支撑声部。
巴松与其他木管乐器一起,为这旋律的建筑搭起了坚实的骨架,让音乐的织体愈发稠密而辉煌。
李艺率站在音浪的正中央。
她的右手稳健地划拍,左手则时而轻轻向上托起,时而手指收拢,既引导着木管声部轻盈跃出,又引导弦乐声部营造出细腻的强弱对比。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匆忙的脚步,脸上写满惊讶与好奇,继而又转变为纯粹的欣赏和对音乐深深的动容。
贝多芬从青年时代起就是席勒的崇拜者,一直渴望为《欢乐颂》谱曲,据传他早在22岁时就在笔记中提到了这个想法。
这个酝酿超过三十年的愿望,终于在他生命最后阶段创作《第九号交响曲》时,才得以实现。
他将席勒的诗篇融入终章,让人声以最直接表达人类情感的形式加入庞大的管弦乐中,开创了交响乐历史的先河。
就在乐声进行到最激动人心,几乎要冲破一切桎梏的华彩乐段时,早早悄然分布在人群各处的合唱团员们开口了——
在旧废墟之上歌颂欢乐,在曾经的伤疤上起舞;从交响到人声,从颓丧到重生……
行人停下脚步驻足,孩子们睁大眼睛被家长揽在怀里、架在肩上,情侣们紧握着双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有人攀爬上路灯张望,有人兴奋地摇着同伴的手,有人举起相机记录这难忘的一刻……但更多的人则是被这音乐深深感染,自发地跟着合唱起来——
从零星到汇聚,从微弱到响亮,最终集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声浪。
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们,在此刻被同一段旋律联结,抛却了一切形式上的束缚,脸上洋溢着同样激动和纯粹的笑容,嘴里唱着“消除一切分歧、四海之内皆成兄弟”
这样伟大的颂词。
权至龙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宏大的,充满神性光辉的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这一刻任何能用来形容的词汇都显得那样苍白。
这是贝多芬送给全人类的礼物,也是李艺率……送给他的礼物。
只要一想到这个瞬间,这份跨越两个世纪的慰藉由她亲手唤醒,他的眼眶和喉咙便不受控制地发热。
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调侃,不堪入目的诅咒和谩骂,深夜独自咀嚼的痛苦和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在这样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变得那样渺小,那样微不足道……最终也如同尘埃般被眼前音浪席卷而去。
如同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阴霾,直抵心魂深处。
那些阴郁的,苦闷的,久久难以排解的痛苦在此时宏大的共振中一点一点融化碎裂,最终消融殆尽。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救赎和解脱,他也终于在此刻跟着周围的人,有些生涩地融入声势浩大的合唱中。
辉煌的乐章落下,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如同潮水一般席卷了波茨坦广场。
权至龙身边的老人和年轻人热情地与他拥抱握手,揽着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亲切友好的微笑。
明明是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却在同唱一曲以后,真的成了如歌词所唱的兄弟一般,被深深的纽带连接。
这样美好的认知让他暖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胸腔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填满。
真是一部伟大至极的作品啊。
权至龙深深的注视着李艺率与乐团成员们拥抱贴面,又轻笑着想起了李艺率之前劝他加入合唱时被他以不会德语为由而拒绝——
果然和艺率说得一样,德语只要认识字母就可以读出来呢。
他这么想到,又再次回味起心里这份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深沉触动。
*
与摄影团队交接完毕后,李艺率拉着权至龙就近找了个地方用餐,从餐厅里出来时日色已经摇摇欲坠。
完成她的实践作业,她终于有心思带着权至龙好好逛逛柏林这座城市。
因此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东边画廊,准备慢悠悠地散步回酒店——是的,出于某些她不愿提及的原因,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酒店。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渐变的橘粉,云絮被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
秋日的柏林,空气浸着清冽的凉意,步道梧桐与椴树的叶子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
他们沿着施普雷河畔慢慢闲逛,脚下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不时驻足欣赏身边绘满涂鸦的柏林墙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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