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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胤脸色大变,想要进来阻止。
桓羡却只淡淡一声:“你下去。”
“陛下!”
“下去!”
这两声几乎同时响起,桓羡语声带怒。
君命难违,伏胤心中微微挣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室内只余他们二人,桓羡回过眸来,静静看着眼前面庞已因忿怒而变得扭曲的男子:“想杀朕?”
他轻轻嗤笑一声:“匹夫之怒。”
“我不可吗?”
谢璟悲愤质问道,“是陛下强行拆散我们,将栀栀从我身边抢去,既如此,您好好对她也就罢了,原是我配不上她,可为什么,你要将她带去朔州?为什么弄丢了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蛮荒之地?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他已从回来的部将中打听到了事情本末,知道了她是怎么死的,从那样高的城楼上摔下来,一定很痛吧?只要想一想她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便疼得全身发颤。
他放在心里珍藏了这么多年的女郎啊,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伤,可自从被他这个所谓的兄长抢去,又有哪一日是欢乐的,哪一日是不受苦的?眼下,还因为他惨死在了北漠!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无辜的她死了,桓羡却还能活着!
他这个罪魁祸首却还能活着?!
谢璟心中恨意如火大盛,剑尖一偏,呲的一声刺入桓羡左肩下一寸。
旧伤新伤纵横交错,桓羡吃痛地皱皱眉,下一瞬已被暴怒的谢璟揪住了衣领,向后疾推按在了那架摆放在殿中的棺椁上,如一只发狂的云豹般欺身压着他,厉声质问:“说啊!”
“你为什么不去陪她!
为什么不好好护着她!”
他力道之大,连带着桓羡身后倚着的棺椁也动摇起来,桓羡心中本燃着熊熊怒火,也因此消弭下去,冷道:
“你想把她的棺椁打翻是么?连死也不让她安生?”
谢璟恍如梦醒,慌忙丢开他,去推棺盖。
雕花饰玉的金丝楠木棺椁内,如水月光之下,那曾日思梦想的女子一袭红色皇后礼服,就躺在棺内堆放的寒冰之上,发青的双手静静交握于身前,隐约可见斑驳的伤痕。
唯独脸上盖了块绣着往生花图案的金丝锦帕,遮去了面容。
谢璟眼内一酸,眼泪滚滚而下,他颤抖着手,欲揭开那掩面的帕子。
桓羡的声音再度于身后响起:“我劝你最好别动。”
“她的脸已经被砂石磨平,流了好多血,我怎样擦也擦不干净。”
他走过来,肩头有鲜血蜿蜒流下,浸透衣衫,剧痛如蛛网将心脏缠缚也浑然不觉:“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愿意我和你见到这样的她。”
谢璟伸出去的手就此顿住,他恨恨回过眸来:“是不愿见到你!”
就算他们分开了,他也知道,她的心仍是属于他的!
桓羡轻笑,垂眸看着棺中红颜:“你又怎知,在朔州时,她未曾回心转意,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谢兰卿,你和她才相恋几年,你当真以为,你和她的感情,能胜过我和她吗?我和她自幼在漱玉宫中相依为命,她念书,习字,乃至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所教?你和她不过区区四年的情分,聚少离多,中间见面的次数加在一块也不及这一年多里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她不过是一时被情爱迷了眼才会看上你,也早已和你一刀两断,你在我面前谈情分?”
又焉知,自己的伤心不会比他少呢?
殿中未有点灯,明月银华自绮窗朱户里泻进来,流淌于他脸上时,被挺峻的鼻峰割裂,一半阴翳,一半闪烁着莹莹光辉,愈衬得那抹轻笑有如鬼魅。
“愿意和你在一起?”
谢璟嘲讽道,“陛下能给她什么?是无穷尽的羞辱折磨,长期以来的无名无分,满宫的风言风语?还是连追谥都不敢承认她的身份?朔州刺史第三女,你追封的皇后?那是她吗?”
“你连她是谁都不敢向天下人承认,却还要自以为是地认为她会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
桓羡俯身去关棺盖,一滴流至指尖的血在月光下飞速坠入棺中,恰滴在嫁衣之上,“百年之后,和她躺在一起的只会是我,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谢璟是谁?没有人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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