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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维咧开嘴笑,一口白牙在黑脸上显得格外亮,说话时还不忘把蛋糕往黎芳跟前递了递。
黎芳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小胳膊往她腰上又搂了搂,她才猛地记起,今天,4月13号,女儿来这世上,已经整整一周年了。
她腾出一只手接蛋糕,指尖碰到伍维的手掌,还能感觉到他刚搬完货的温度,烫得像晒过太阳的石头。
蛋糕不大,也就伍维一个手掌那么宽,却看得出来是精心挑的,车厘子的蒂还新鲜着。
“才花了3块钱,不贵。”
伍维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讨好,眼神往蛋糕盒上飘,不敢看黎芳。
黎芳也笑了,眼角的泪没掉下来,倒把蛋糕盒上的灰印子看得更清,她太了解他了,从他那点狡黠的闪躲就知道,这蛋糕绝不止3块钱,他是怕她心疼。
笑声还没落地,黎芳的目光扫过三轮车后视镜,笑容倏地僵住了。
镜里映出几个人影,正从金山市场里头走出来,是几个常在批发市场撞见的摊主,穿得比巷子里的人整齐些,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勾肩搭背地往那扇玻璃窗走。
那扇玻璃窗后是金山市场的办公室,窗就对着巷子入口,里头的说话声稍大些,就能飘进巷子里。
黎芳赶紧低下头,把耳朵凑得近了些,细碎的吵嚷声顺着风飘过来,字字扎心:“那巷子里的东北佬又来占地方!
不把他们清走,咱们这摊位费凭什么这么贵?你得护着咱们的合法权益!”
“就是!
天天在那儿杵着,显他们能耐了?”
吵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办公室的玻璃震碎,每一句话都像针对巷子里摆摊的她,带着要掐断生路的狠劲。
果然,没几秒就听见玻璃窗后传来男人的吼声,是市场办公室那个大胖个子,声音是吼出来的,连气都不喘:“你们赶紧过来扫荡!
他妈的天天在那儿杵着,搅得市场秩序都乱了!”
“小伍,快把车上的货卸下来,搬进铺子里!”
吴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裁衣铺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围裙上还沾着点碎布渣,显然也听见了那通电话。
“不怕,咱又没在这儿卖东西,就停一会儿,他们还能怎么样?”
伍维的耿劲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手还抓着车斗的栏杆没松。
“可不是嘛!
就把货暂搁三轮车上,连道儿边都没占着,碍不着谁!”
伍维的父亲伍宝钢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底气,从三轮车后绕过来时,裤脚还沾着早市地上的湿泥。
他们刚从“行业山”
的早市收摊回来。
这地名说起来实在不算光彩,原先本叫电视塔山的,八十年代初,广电局在山顶立了座铁架子转播塔,银灰色的塔身在阳光下亮得扎眼,临桂本地人提起它,都带着点“有信号。”
的骄傲。
那时候山上的树长得密,马尾松是镇政府鼓励大律街农民种的,麻树一抓一大把,鬼针草躲都躲不开,还有野蔷薇、九龙藤,春末夏初开得满坡粉白,连风里都裹着点甜香。
后来东北人一批批涌进临桂,都是奔着“做行业”
来的。
这群人闲不住,早晚都往山上跑,起初是几个人在山坳里摆个小摊,卖些从老家带来的干货;后来人越来越多,为了腾地方,有人薅掉了路边的野草,有人用锄头把凸起的山石凿平,再后来连马尾松都被砍了些,说是“挡着摆摊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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