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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童对着玻璃呵出一口气,雾气里映出眼底的红血丝,星子的寒光仿佛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
抽屉拉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指尖触到解放勋章的金属棱角,冰凉顺着掌心蔓延。
她把勋章掂在手里,指腹抚过背面的刻字——“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九五五年,北京”
,每个字都像烙铁。
13年前那个冬夜突然撞进来:物业管理所的人踹开家门,师傅宁德益把这枚勋章塞进她手里,说“材料比命重”
,转身就被李小山兄弟扛着冲出了门,而她自己,被推上警车时,裤兜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
“伯伯,他到底没回来啊。”
她对着勋章喃喃。
勋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五角星纹路里嵌着陈年泥垢,像在无声叹气。
楼下突然传来卷闸门的咔啦声,像在撕扯生锈的铁皮。
肖童点开监控,夜视镜头里两个身影正站在门前:老人佝偻着背拍门,扎小辫的孩子在她腿边蹭了蹭——那颤巍巍的姿态、紧抱布包的动作,猝不及防捅进她心脏。
“师娘!”
她对着对讲机的声音劈了叉,尾音里还缠着梦里未散的哭腔。
监控里的身影顿住了。
宁小红缓缓抬头,银丝在月光里泛着霜,肖童看见她眼角皱纹里嵌着泪痕,在夜里闪着水光。
“肖童,吵醒你了?”
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裹着电流的滋滋声。
“等您大半夜了。”
肖童往楼下跑,楼梯扶手的灰被蹭出两道印子,拖鞋在台阶上磕出急促声响,“瞅着监控就眼熟,师娘的背……好像更弯了。”
三楼窗台探出头,二楼阴影里抬起脸,隔着十五级台阶,两双眼睛在凌晨三点的夜色里撞出火星。
宁小红的瞳孔映着肖童染过的发丝,肖童的视网膜刻着师娘颧骨上新添的褐斑。
茶厅逼仄,四把旧藤椅的椅脚在水泥地上磨出深浅不一的划痕,小方桌的漆面剥落,露出底下的木纹,像块饱经风霜的旧伤疤。
宁小红解下莎莎背上的蓝布包时,指节因用力泛白——布包系带在她手腕缠了三圈,活像道解不开的绳结。
“不敢离身。”
她的声音比星子还冷,“老王头揣半页材料,在车站被搜走,现在还关在精神病院,天天被灌药,见人就喊‘我有罪’。”
莎莎突然拽住她的衣角,混血儿的卷发蹭着老人袖口:“姥姥,他们会像抓麻雀那样抓我吗?二柱子上次网了好多麻雀,说要烤着吃。”
“不会的。”
宁小红把孩子揽进怀里,手指梳着她的卷发,眼神却飘向肖童,带着复杂的软,“莎莎不属于这儿。
她是你师傅小女儿珊珊的娃,眼睛皮肤都像她爸——珊珊当年嫁去俄罗斯,去年走得急,把娃托付给我。”
肖童倒茶的手顿在半空,玻璃杯晃了晃,茶水溅在桌上洇开深色痕迹。
她看着莎莎的眼睛,突然心颤——那澄澈的光,竟和梦里追着问“爸爸归期”
的自己重合了。
蓝布包打开,露出用油纸裹了三层的材料。
宁小红推过一叠,纸页泛黄发脆,边缘卷着毛边,像晒枯的烟叶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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