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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声,整个人像被抽走所有骨头,重重摔在地上。
额头先撞地,“咚”
的一声闷响裹着泥土的凉,瞬间钻进太阳穴,后脑的剧痛却更快炸开:像有只蝎子藏在头发里,带毒的尾刺一下下往头皮深处扎,每一下都撕得生疼;又有无数只蚂蚁顺着耳后往下爬,痒意裹着麻意缠得脖颈发僵,连转动眼珠都像要扯断神经。
她下意识伸手摸后脑,指尖刚碰到头发就顿住,指腹沾着黏腻的湿意,是被砸烂的蛋糕混着菜汁与泥土,顺着指缝往手心里渗,凉得刺骨。
胳膊沉得像灌了铅,指尖在泥里抠出浅坑,指甲缝塞满碎土和草屑,可身子连半寸都撑不起来,只能任由胸口贴着冰冷的地面,每一次呼吸都裹着泥土的腥气,扯得肋骨发疼。
她咬着牙,后背弓得像只受了伤的猫,膝盖刚要蹭着地面跪坐起来,一只黑色皮鞋突然迎面踢来。
鞋尖正踹在她胸口,黎芳只觉气被瞬间撞得倒抽回去,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似的仰面摔回地上。
后脑又重重磕在泥里,连耳鸣都裹着疼,撞得她眼前发黑,却偏被这剧痛拽着,连昏过去都成了奢望。
她想睁开眼,眼皮重得像粘了层湿泥,睫毛上的泥渣混着汗掉进眼里,涩得钻心。
眼泪刚要涌出来,就被风冻在眼角;地面的凉气顺着衬衫破口往肉里钻,后背僵得像贴了块冰,浑身都透着冷。
好不容易攒劲掀掀眼皮,视线里只有灰蒙蒙的天,正慢腾腾裂着口子,灰云像泡了水的旧棉絮垂在裂口里,风裹着菜市场馊菜的酸腐味飘来,连仅有的光都被遮得发暗。
就在这裂着口子的灰天底下,二楼围栏边挤得满当当的人影。
穿碎花衫的妇人嘴张得能塞进半个拳头,嘴唇哆嗦得能听见牙床轻磕的响,却没半点儿声音漏出来,连抽气都得捂着嘴;穿黑t恤的年轻人指尖刚勾到口袋里的手机壳,眼尾扫见屋檐下的钢帽,手猛地缩回来,往裤缝上蹭了又蹭,指节还在发颤;穿橘红上衣的女人把孩子的脸死死按进怀里,另一只手捂孩子耳朵,自己的肩膀却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转得发疼,只能使劲别过脸盯着墙根青苔;卖烟卷的老头攥着烟纸的手举到半空,烟丝撒了一地,刚要前倾身,就被老伴狠狠拽住胳膊;穿青布对襟衫的瑶医,手里的铜药勺扬到一半,目光扫过伍宝钢渗血的脑壳,又轻轻搁回药箱,指腹在勺柄上反复摩挲。
屋檐阴影里,一圈圈黑色钢帽像缩在暗处的乌鸦。
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颌线绷着的冷硬弧度:有人斜倚砖墙,靴尖蹭着带菜汁的泥慢悠悠碾;有个钢帽用靴尖勾住扫帚上的红绳,轻轻一挑,奶渍蹭在黑靴面,他嫌恶地甩脚,再把红绳往泥里狠狠碾;另个钢帽蹲下身,警棍头戳着蛋糕渣来回碾,撇撇嘴笑:“这破蛋糕。”
忽然有人冷笑,嘴角上挑,手里转着缠黑胶皮的警棍,直到棍头金属反光扫过黎芳渗血的后脑,才慢悠悠停住,眼角纹路都透着轻慢。
他们盯着地上的黎芳、血泊里的伍宝钢、蜷缩在树下的伍维——伍维攥着衣角,上面沾的蛋糕奶渍和红绳上的一样,眼神却像扫过巷口的烂菜叶,连半分温度都没有。
黎芳昏沉间好像看见那根红绳,奶渍早被泥裹成黑褐色,像蛋糕上的糖霜粘在地上,连带着没说出口的“宝宝,生日快乐”
,一起烂进了冷泥里。
“刮风蚀一半,下雨连根烂。”
民国元年,连着两个月没见太阳,天像破了个洞,雨水没日没夜的灌,租种地主的地里,庄稼被冲得连根拔起。
家里眼看断炊,太爷爷咬牙进了山,砍来一担柴在集市米铺前卖得十分钱,交了落地费2分、市管费2分、卫生费1分,用剩的5分钱换得两斤糙米,紧紧揣在怀里。
刚出米铺,冷风裹着痞气撞来,三、五个街溜子堵在路中间,领头的市霸敞着怀,腰间别着匕首:“站住!
卫生费1分,落地费、市管费4分,一共5分,交了再走。”
太爷爷赶紧摸出刚交过钱的单据递过去,腰弯得更低:“交了,您看凭据……”
市霸扫眼单据,脸色“唰”
地沉下来,把单据往地上一摔碾着:“敢糊弄老子?你交的是西边的,还敢来南边交易?”
太爷爷急得声音发颤:“我就在这儿卖柴、交钱、买米,没敢乱走……”
他想护怀里的米,胸口却被市霸揪住。
“还敢拿老子的钱来买米?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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