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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怎么跟禇家的人同归于尽?”
她跟着周渡进了他的书房,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拆穿心事。
殷红的眼角和杀气四溢的眼眸根本收也收不住,叫她一时又窘迫地直想往地洞里钻。
“但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蠢。”
他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食指的指节轻叩着桌面,“周家待你不薄,你不至于会想要恩将仇报。”
是啊,周家待她不薄,她不至于会想要恩将仇报。
她但凡敢去杀了禇家人,必定立马就会有人查出她是周家收留的孤女,到时候周家就会因为她的事,被人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江瑜珠虽然很想为父母报仇,但也不会想要拿周家做垫背。
她的眼神逐渐柔和,周渡见她还算聪明,又抬手将放在书桌上一沓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过的笔供递给她。
“这里头是禇家的二爷褚长秀昨夜经严刑拷打亲自签字画押的笔录,今早刚送到我府上的。
里头详细地记载了禇家这些年在江南一带犯过的所有案子,包括私吞盐税,造假苏绣,杀人放火,地头生意……你家那桩在最底下,你可以看看事情具体的前因后果,也算给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一个慰藉和交代。”
先前对他有多少的不满,在这一刻也都全部烟消云散了。
江瑜珠怔怔地接过那沓笔录,抱在怀中,视之如自己的生命一般珍重。
重拾生命,合该大哭一场的。
她站在周渡的桌前,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控制不住的情绪轮番往上涌,得知自家突然失火的慌张、得知父母奴仆全部葬身火海的哀伤、得知杀害全家的仇人却无法替他们报仇,无法亲手将他们凌迟的痛恨……
江瑜珠觉得自己压抑了许久的神经在一寸寸地崩溃,断线,顷刻在一个只有三面之缘的男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昏天黑地。
周渡一直冷静地站在桌前,看她渐渐渐渐地在自己面前低矮下去,痛哭的身子撑不住颤抖的心神,她甚至连桌子都扶不住,便瘫坐在地上,哽咽到惨烈。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终于哭够了,抬手抹去满脸湿答答的泪水,又撑着桌子站起来,屈膝,弯着她柔弱的身躯。
“多谢表哥明察秋毫,昨夜之事,是我,是我冒昧,我在这里,替我爹娘先谢过表哥。”
“倒也不必。”
周渡素来分的清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什么是没必要的陈情。
“就算没有你,禇家的事我也会照查不误。”
他说话就犹如坐在大理寺高堂上板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不讲一丝情面;而江瑜珠就是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老百姓,好容易窥见天光,天光却说,别跟我套近乎,我不近人情。
她只能是微微垂首,规规矩矩又向他行了一礼:“既已经知晓家中事情之来龙去脉,我也不宜再继续留在此地叨扰表哥,就此告辞。”
“等等——”
周渡严峻的面庞盯着她哭到发热的脸颊,似是在研究什么要紧的东西,过了片刻,才皱着凌厉的眉峰,道,“把脸擦干净了再出去。”
不然还叫人以为是他欺负的她。
“……”
江瑜珠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现眼的时刻了。
她掏出袖中藏的帕子,一点一点将脸上早就哭花了的脂粉擦去,搓到泛红的脸颊嫩生生的,露出原有的肌肤,一看就特别好捏,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饶是周渡再不近女色,闻着空气中飘过来淡淡清香的脂粉味,坐在桌前,还是心猿意马,看了一眼。
只一眼,眸光很快便落回到桌上的案牍,随手翻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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