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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耽搁行程,只能领受萧二的好意,将各色滋补汤药一滴不剩地喝完,然后早早歇下,安心将养。
兴许是年轻底子好,也可能是人的求生意志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总之,当货船在汴梁城外靠岸时,崔芜不仅能自如走动,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一日清早,她照例起身洗漱,用早食时胃口大开,饮了一碗酪浆,还多用了两个胡饼。
这玩意儿跟后世的烤馕有些类似,个大皮厚,用料十分扎实,外皮撒了芝麻,里头裹着鲜香流油的羊肉馅,顶饱又扛饿。
送饭的婆子目瞪口呆,她见过不少如崔芜这般的娇柔美人,为了保持身材,每顿不过略动两三口,饭菜如何端上桌,又原样端下去。
但凡有些出身的姑娘家,谁会如崔芜一般,捧着肉饼不撒手,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更不用提,崔芜生就一副极明艳的姿容,与这狼吞虎咽的做派实在……极不相称。
崔芜知道她在嘀咕什么,却不在乎,左右身体是自己的,里子的温饱可比面子好看实惠多了。
幸而她与婆子的缘分到此为止,早食过后,萧二登门造访,将一套男装拿给她“换上,咱们进城。”
崔芜二话不说,听话照办。
两人下船时,账房亲自来送。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地不舍——不舍如崔芜这般美人,就这么逃脱掌控。
北地豪强多好色,若能带着这么个“奇货”
上门,得换多少银钱生意?
崔芜看懂了他的惋惜,暗暗捏紧藏在衣袖中的匕首。
走在前面的萧二突然止步,回身对账房抱拳行礼“承蒙款待,就此别过。”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他颀长的背影遮挡住崔芜,也隔绝开账房贪婪窥伺的视线。
账房未尝没动过强行扣人的心思,但萧二的目光太过锐利,更隐隐透着杀人无数的冷峻戾气,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账房终究有些阅历,观萧二行事做派,知他必有来历身份。
掂量再三,到底没敢轻举妄动,将人恭恭敬敬地送下船。
眼下虽当乱世,汴梁却到底是晋国都城,远比寻常城镇安稳繁华。
码头旁停了一排马车,车夫清一色的面黄肌瘦,却堆出笑脸,争先恐后地迎上前——
“客人要去哪?打尖还是住店?”
“汴梁城是我的地头,最熟悉不过。”
“若是做生意,便往西城,酒楼茶肆都在这一带。
若要求官,得往东城,那边景致好,达官贵人们都爱在那儿开府。”
萧二越过热情揽客的人头,走向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出钱雇了他的马车。
很快,马车越过一众羡慕嫉妒的视线,往汴梁城而去。
崔芜在江南长了十余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容易逃脱牢笼,血液里的冒险因子立刻耐不住寂寞。
她仗着自己改了男装,小心揭开一角车帘,巨大的阴影盖顶压下,那是汴梁城饱经风霜的厚重城墙。
崔芜屏住呼吸,瞧着巡视城门的兵卒,自心底生出一股战栗。
不是出于畏惧,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进城的花销是一串铜钱,崔芜先是讶异,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乱世战火如潮,流民则像是被潮水冲散的蝼蚁,一窝一窝堵不住也拦不了。
这些人在古代被称为“逃户”
,若是前朝尚在,自有雷霆手段应对。
可眼下政权林立、藩镇割据,谁也没这个精力严防死守。
倒不如叫百姓们破财消灾,毕竟捞在手里的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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