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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棚露湿晓光微,木响惊残客梦稀。
瘦骨担板红痕深,稚手牵衣旧絮飞。
五毛蜷似霜中叶,三刀寒映鬓边晖。
桂香混得煤烟烈,冷粥盐椒腹内饥。
天刚蒙蒙亮,铁皮棚顶的露水在波纹状铁板上铺开层薄湿,像谁泼洒的半瓢清水尚未凝成珠。
赵志红的眼皮被棚外木板拖拽的吱呀声刺得发颤,那声音时而尖锐如裂帛,时而沉闷似捶夯,混着女人压抑的喘息,一下下凿在他耳鼓上。
他掀掉盖身的旧大衣,露出洗得发灰的秋衣,布料上还沾着昨日搬运货物的尘垢。
侧头望出去,晨雾像掺了牛奶的浓汤,把曾金辉的身影晕成团模糊的剪影。
她弯腰搬摊位板时,细瘦的胳膊绷得如晒硬的麻绳,仿佛稍一用力就要迸裂。
三十斤重的木板压得她肩背佝偻,木棱陷进皮肉的红痕,在苍白皮肤映衬下红得刺眼,像要渗出血来。
“你再睡会儿,我先去占地方。”
她的声音裹在水汽里,轻得能被风卷走,生怕惊了木板上蜷缩的孩子。
娃娃的小脑袋歪在磨损的板边,嘴角挂着昨晚米汤的白渍,小手攥着母亲打了补丁的衣角,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布纹里。
赵志红一骨碌爬起来,带起的风掀得棚角塑料袋沙沙作响。
摸向裤兜时,指尖先触到粗糙的褶皱——那五毛钱纸币揣了两天,边角卷得如枯叶,被他无意识捏得更皱,上面的图案都模糊成一团灰。
彩条布掀开的刹那,风里涌来桂花甜香,清得像少女衣襟的气息;可转瞬间,煤炉的烟火气就呛得人喉咙发紧,那是街角米粉摊熬骨汤的味道,浓得能勾出肚里的馋虫。
赵志红咽了口唾沫,他清楚那不是自己能碰的——他们的是早饭,向来是白米饭就着盐腌辣椒,辣得舌尖发麻才能压下饥饿。
推着吱呀作响的三轮车跟在曾金辉身后,车斗里堆高的商品晃得厉害,车轮碾过坑洼路面,“哐当哐当”
的声响像在数着年岁。
到了市场入口,见祁东老头正蹲在水泥柱下,背脊贴着冰凉的柱面,怀里抱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边缘锈得像块烂铁。
盒盖掀开道缝,三把菜刀的木柄在微光里泛着油亮,是常年摩挲才有的光泽。
“家里就剩这三把了。”
老头抬头时,浑浊的眼珠浮起星点光,枯树枝似的手指在盒面蹭着,指甲缝里的黑泥嵌得很深。
“我琢磨着,今儿要换个地方。”
他洗得发灰的衬衫下摆沾着泥印,膝盖补丁的针脚歪歪扭扭,倒比昨夜被抢刀时多了丝活气,像快熄灭的炭又迸出点火星。
赵志红刚把摊位板支稳,“咚”
的闷响未落,就听见娄底姑嫂的三轮车碾过坑洼的沥青路面,“哗啦哗啦”
像撒了把碎珠子。
嫂子骑车时,后座麻袋敞着口,半截印着大牡丹的袜子耷拉出来,红得像团火;小姑子从车斗蹦下来,布鞋沾着草屑,裤脚挂着片苍耳,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掏货,塑料筐磕得石板“咚”
地一响:“最前排的位置!”
额上汗珠顺着泛红的脸颊往下滑,滴在布满划痕的筐沿上。
早市收尾时,四个加起来超两百岁的老头从物业管理所踱出来,每人拎着只艳色喇叭,八字步晃得像巡视领地的公鹅。
“早市结束,请各位老板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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