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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敖身上披着蓑衣,伸手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绕路从鹤居楼后面的巷子里偷偷上楼,从廊上翻进窗中,飞快钻到一间雅室当中。
桌边三人立即回头,只见他掀开帘子进来,将那边缘粘着桐油布的斗笠拿下来,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脸,那脸上银色的图腾十分显眼。
“细柳?”
舒敖看见她和惊蛰两个还愣了一下,但见细柳朝他颔首,他很快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陆雨梧将一碗茶推给他,他立即端起来大口喝光。
“如何?”
陆雨梧一手撑在膝上,问他。
“那姓范的也太有钱了!”
舒敖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惊蛰一下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多有钱?”
舒敖放下空空的茶碗,抬起手来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那宅院有那么大,好多道门,里面花花草草比外面路边上长得好看多了,又是山石又是水的……”
舒敖用不太熟练的官话说了一大堆,末了,他才道:“但是每个地方都有好多人拿着兵器走来走去的,大白天我不好进去。”
范府很大,却分毫不乱,舒敖在檐上瞧了一早上,发现里面规矩森严,分院而治,各处奴仆互不相干,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就连房檐上也有人冒雨蛰伏。”
舒敖补充道。
若不是他眼神儿好,这阴雨天,还真差点发现不了那些人。
“守卫这么严密,果然是富足之家啊!”
惊蛰摸着下巴,有点兴奋:“哎,陆公子你到底是想让苗阿叔去范府找什么啊?要不我晚上去一趟?”
他算盘珠子打得响,都蹦其他三人脸上了。
细柳淡淡瞥他一眼。
“范绩身边有个管家叫做范勇,他一向是范绩的得力助手,这两年范家引岸上的生意,多是范勇出面打理,我的死讯一传出去,其他几位纲总家里都没有什么异动,唯独范家的这个范勇趁夜离了汀州城。”
陆雨梧手指轻沾茶水,在桌面写下“范勇”
二字。
“汀州城外有处岸口,”
非只陆雨梧的人注意到这个范勇,细柳的帆子也已经洞悉了此人的行踪,她抬眸看向陆雨梧,“范勇回来了?你让苗阿叔去范府,就是想找机会看看他运回来了什么东西?”
舒敖连忙道:“东西有几大车,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也没进房子里,就在后门那条很窄的巷子里,有个长得油光光,穿得也油光光的人带着好多人出来看了,我躲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看他们也没有要把东西运进去的样子。”
细柳已经习惯了,舒敖把绸缎料子的衣裳都形容成“油光光”
,听他这么说,想来那个人应该便是范绩。
“不运进府里,那到底是要运去哪里?”
细柳端着茶碗,这范绩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祟勾当?
“等天黑。”
陆雨梧侧过脸,望向窗外烟雨:“今夜范绩要来鹤居楼,他不在,只有一个范勇,他去哪儿我们都跟着。”
潮湿的雨气浸透了整个汀州城,直到天色暗下来也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鹤居楼中添上灯火,其中最好的一间雅室中,一道轻纱帘子中,几名舞姬盛装静坐,几名歌女低眉调试琴筝。
帘外,锦绣桌面上珍馐满盘,一切就绪。
范绩将一杯酒递给身边人,随即便一手撑在桌面上静静地等着,那道雕画隔门久无动静,他手指有点焦躁地轻扣桌沿。
忽的,
门外有步履声渐近,是堂倌儿领着人走了过来,范绩一下抬起眼盯住那道隔门,很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来人一身青墨绸缎道袍,头戴漆黑幅巾,眼皮天生浮肿以至于双目无神,但他站在门口,抬眼看向室内,迎面的阑珊烛影映于他眼底,却平添一分异样的神采。
范绩一下起身:“窦大人,快请进。”
那堂倌儿早离开了,没人敢接近这片走廊,外头灯火都是暗的,落在窦暄身上,他先是看了一眼笑脸相迎的范绩,目光倏尔又落在他身边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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