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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痛,褚归感受不到手肘以下的存在,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在极低的气温中迅速凝结。
没有知觉了?韩永康一个踉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褚归的右手没知觉了?
姜自明扶起回春堂的牌匾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向来笑嘻嘻的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回春堂自创立以来,坚持治病救人,做良医,行好事,凡上门求医者,皆不可不闻、不问。
治得了的病,我们要治,治不了的病,我们想方设法也要治,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的锦旗我们收了一整屋,救治的病人何止上千。
回春堂为国为民,我们四师兄弟亦是如此,而你们,你们敢摸着自己良心说一句问心无愧吗?”
闻讯赶来的街坊们高声附和,对方为他们的气势所迫,不得不离开医馆,闹剧这才暂时得以收场。
褚归右手抽搐了两下,他的身体回到了二十二岁,但灵魂没有遗忘。
即使三位师兄竭尽了全力,褚归的右手也落下了永久性的残疾,此后每到阴雨天便开始发疼,提醒他那天所经历的一切。
褚家百年基业,鼎盛时期回春堂开遍大江南北,后逢战乱,褚家更是倾全族之力救国救民,子孙后辈投身战场,以至于褚家人丁凋零,主支仅剩下褚正清一脉。
若褚正清在世,他怎敢浑水摸鱼,领着一堆混混到回春堂放肆。
滔天的恨意让褚归握紧了双拳,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对方越来越近,褚归定定地站在门口,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褚归?”
向浩博不知道褚归为什么要挡在门口,他跟褚归是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整日游手好闲,后面托关系分配到了医馆。
两人年纪相仿,如今褚归已是回春堂的正经医生,而他却只能当个抓药的小员工。
褚归看了向浩博一眼,扭头就走,他怕自己再呆在这会一拳招呼到向浩博的脸上。
想把向浩博赶出回春堂,褚归有无数种方法,然而仅仅将他赶出去远不足以抵消他上一世犯下的罪孽,褚归要向浩博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你跟褚医生闹掰了?”
跟向浩博玩得好的员工用胳膊肘杵了杵他,以褚归在回春堂的地位,若向浩博真把人得罪了,自己以后可不能跟他走太近。
“没有啊。”
向浩博也迷糊着呢,他上次是不小心抓错了一味药,但送去煎药室前不是被检查出来了吗,又没酿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再说他也认了错罚了钱,至于斤斤计较吗?
向浩博单纯的以为褚归是为了抓错药的事跟他生气,说完他暗暗咬牙,好歹当了三年的高中同学,褚归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不就是褚正清的孙子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出了厨房,褚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没人知道他有多少次午夜梦回,被自己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吓醒,也没人知道他有多少次想提刀把向浩博挫骨扬灰。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褚归叫住一个员工:“麻烦帮我转告大师兄,说我有点事,坐诊的时间推迟一个小时。”
员工应声而去,褚归折返至后院,不耐热的安书兰正垂着头在太师椅上打瞌睡,手边的针线楼里放着缝了一半的团扇。
褚归放缓脚步,轻轻走到安书兰的右边坐下,拿起团扇研究了一会儿花样,接着执针绣了起来。
尽管褚归在中医上非常有天赋,但孩子嘛,哪有大人的耐性,学久了难免觉得枯燥,于是安书兰就教他绣花,练手的同时也缓缓心情,在小孩子眼里,花花绿绿的丝线可比枯燥无味的黑白文字有趣多了。
渐渐的褚归针线越来越好,他手稳,绣出来的花鸟虫鱼跟内行人不相上下。
绣着绣着褚归的心情慢慢恢复了平静,安书兰脑袋一点,醒了,发现孙子坐在边上绣花,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针往下斜两分,对了。”
安书兰稍作指点,望着孙子毛茸茸的后脑勺,她拉长了语调,“谁给我们当归委屈受了啊?”
安书兰看着褚归长大,对他的情绪最是敏感,怎会注意不到孙子的反常。
“没受委屈,谁能给我委屈受啊。”
褚归抽了抽发酸的鼻子,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奶奶你绣吧,我上前院坐诊去了。”
老人家的眼神太好,褚归采取了逃避的方法,反正他不说,过了今天安书兰自然不会再问。
经过药房时免不了撞上向浩博,调整好情绪的褚归已能做到面不改色,他点头回应过其他人的招呼,抬手将墙上悬挂的木牌翻了一面。
褚归他们的坐诊沿用了回春堂的传统方式,问诊室对外的墙面钉了两排木钉,上面一排从左往右依次挂着褚正清、韩永康、姜自明以及褚归的名字,而下面一排褚正清对应的是外出,韩永康-坐堂,姜自明-外出,褚归-坐堂。
至于他们各自擅长什么病症,这个挂号时问问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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