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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杜延霖竟如此锋芒毕露,不顾官场体面迂回,直接以敕书相压!
如今敕命当头,“抗旨”
、“阻挠钦差”
的罪名,这哪一顶帽子扣下来,都足以让他这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前程,顷刻化为乌有!
赵文谦不敢再硬顶杜延霖,但他又拉不下这张老脸,当着一众下属兵丁的面,向这个盛气凌人的七品小辈服软低头,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于是他求助般地侧目,瞥向身侧一直默然看戏的钱有光,希冀对方能出面打个圆场、递个台阶。
可谁知,钱有光见他的目光瞥来,竟状若无事地垂下眼帘,自顾自摩挲起指甲,对他的窘迫视若无睹。
。
这一闪而过的细节被杜延霖敏锐捕捉,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南京户部衙门之中,亦是山头林立。
“既是奉旨行事,自然...自然一切以圣意为先。”
赵文谦几欲呕血,喉头艰难滚动,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出:
“既…既是奉旨行事,自然…自然一切以圣意为先…部中虽有规制,然事急从权,圣命高于一切!
本官…本官这就…命人调取卷宗!”
他仿佛怕杜延霖再吐出什么诛心之语,几乎是抢着说完,然后猛地转头,对着身后一个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书办,迁怒般厉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
速引这几人去架阁库!
调取两淮盐运司嘉靖二十七年至今所有奏销总册、分项细目、引额清册!”
赵文谦匆匆交代完毕,又转向杜延霖,脸色铁青:
“自有书办引你去调取账册,但这账册只能在公廨内查阅,不得携离!
此乃定规!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言毕,他不待杜延霖回应,竟一拂袖子,转身疾步而去。
“前头引路!”
杜延霖郑重收起敕谕,对那战战兢兢的书办沉声道。
“是、是,几位大老爷这边请…”
书办慌忙躬身作揖,引着众人从角门鱼贯而入。
户部衙门内部庭院深深,回廊曲折。
那书办引着杜延霖一行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位于衙门深处的独立院落前。
这院落周围高墙环伺,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三个大字:
照磨所。
照磨所是明代各衙门都有的机构,主要负责各衙门的文书、档案管理,主官称照磨,品秩是正八品。
望着那紧闭的院门,杜延霖看向那带路的书办,目光冷冽,令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张照磨就住在衙署左近,”
那书办连忙垂首解释,“小的已差人急去通禀,劳烦大老爷稍候片刻…”
书办所言非虚。
杜延霖在照磨所门前左右不过静候一炷香光景,便见一名身着黄鹂补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官员趋步而来。
“下官南京户部照磨所照磨张诚,见过秉宪,秉宪里面请。”
来人自报家门,随即躬身侧引,将杜延霖迎入照磨所,直入存放档案的架阁库。
杜延霖微微颔首,示意随行胥吏与漕兵在门外等候,只带了两名从都察院带来的精干文书和钱有光一起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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