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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归鹤也不再装模作样,他一身反骨尽出,将承天府知府余成明与巡盐御史、步军都虞侯勾结的事倒豆子般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他还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他搜集到的账簿、交货地址等书信。
空口无凭可以说是假,但确凿的证据就摆在冯渊眼前。
望着那骇人的诉状,一时冯渊只觉得触目惊心。
账簿是真的。
冯渊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手,翻着账簿上那薄薄的一页纸道:“三千七百万两雪花银!
竟比我大照国库一年所得还多!
他们是要刮掉多少百姓一层皮啊!”
冯渊胸膛起伏不定,神色晦暗不明道:“先前知道东南和西北的灾情,本官只当是天时不利才让百姓遇了湖广的久旱,又发了秦陕的蝗灾。
可在这么难的灾年里,他们竟盐照运、银照收,甚至还能把盐粮卖到千里之外的晏大都去!”
“好能耐啊!
余家成明不愧是余氏子孙辈里除那个假狸猫之外最出息的一个!”
归鹤叩首礼拜道:“还请冯大人为小奴做主。”
冯渊翻来覆去,纵览了所有册籍思量一阵,这才道:“此事干系重大,罪状银两数额甚巨、条目纷杂,关乎余氏立身之本。
且余氏在本朝积威为甚重,我还需禀明族中长辈与朝中信友方能从长计议。”
归鹤喜极而泣,毅然叩首道:“谢大人。”
冯渊弯腰,将他搀扶而起,义正严词道:“你且放心,整纷剔蠹、匡扶社稷,乃我臣子分内之事。
若你真有冤屈,待他日余氏大厦将倾,官家一笔清算。
是非对错,自有定夺。”
归鹤颔首道:“奴只求能为挚友讨要回当日所受万般,便心满意足。”
那便是要让余成明,也尝尝剜|眼、割|鼻、掏|肠、剖|心的滋味。
好叫一声“天道轮回!”
归鹤磕头后,额头起了块青紫。
衬着那白皙的肌肤,淤青显得分外狰狞。
可他依然眼眶盈满烫泪,满含热望地,昂首看向冯渊。
少年直愣愣的真挚眼神,盯得冯渊老脸一烫。
他不自然侧身,偏头,又莫名带了几分私心道:“既如此,本官会吩咐人,为你收拾出一间房。
近来世道纷乱,未成事的日子里,你就留在冯府吧。”
待归鹤又拱手行礼,说了句:“如此,多谢大人体恤……”
“但要留你,需得有个前提。”
话锋一转,冯渊忽而打断他道。
归鹤垂眸道:“大人请言。”
冯渊庄重审视他道:“初见时,本官瞧你衣冠齐楚,似是哪户小族的公子……”
冯渊再道:“可你穿成这副模样,却又去低声下气地求衙前小卒、还不惜以重金收买他们,可见你非但生性里没那点子纨绔气,还头脑灵活、擅于变通,倒像是个常年与官役打交道的。”
归鹤垂眸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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