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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对面的少年双眸无神,却也因为疲劳没在这一刹藉机反击,大片破损的衣裳露出被浸得深红的里衣,直白地露出了肩膀上未曾处理过的肩伤。
伤口狰狞地翻开,还有明显中毒的淤血。
他也未曾在此刻面前伪装,虽然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战斗,但也无法掩盖他眼盲的事实。
这才可怖。
世上鲜少有人能在突然眼盲之后仍面不改色地战斗,且丝毫不受影响,更何况他还身中剧毒,坠下悬崖。
他不像太子,更不像人类。
少年好似千疮百孔的傀儡,只要还有丝线吊着他,身体的残缺就并不会影响到他正常行动。
他没有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
刺客笑了笑,或许是临死前才顿悟,竟有些怔然的放松。
他就说,一个太子怎么会用身体给皇帝挡箭,还拼了命救个不重要的太子妃。
原来是个和他们差不多的、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若是个普通人,刺客还会反讽一句值得吗,但对于一把徒有尖锐的刀刃,没有问的必要。
接着又进入了诡谲的沉默,转而是更激烈的击打声铿锵不绝,令人心悸。
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
林元瑾最后听到的是伴随着几棵树被装倒的声音,一个呼吸声消失,背后传来一个向她走近,却又狼狈地跌倒的“啪”
声。
“林……”
少年轻到破碎的声音响起。
林元瑾如受重击,猛地从裂口中爬出来,顾不得身上的泥污,就刚出来,就看到周围七零八落的尸体,每一具身上都有个明显被补过刀的裂口。
朝她走过来的少年用剑撑着自己,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从额角扯下一条长长的血流,横亘过他的左眼,包裹着他的衣服已不能再被称之为衣物,不过只是几块破破烂烂的布。
或许过度使用躯体,眼下只是稍微不受控,连站起来都困难,让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空白。
林元瑾用粗树枝撑着地,一瘸一拐地跑到崔夷玉面前,想扶住他,却发现他浑身是伤,根本无从下手,急得看向他的双眼,刚想开口,突然整个人顿住了。
雨滴与他脸颊上的血渍融合又滑下,落下如鳞片般斑驳的痕迹,身上无数细小的裂口被雨水泡得发肿。
林元瑾僵硬地抬起手,指尖放在崔夷玉的眼边,注意到崔夷玉脸对着她,眼神却艰难地找不到焦距,只是肖似“看”
她。
“你的眼睛……”
“我没事。”
崔夷玉睫毛一颤,又抖落一串血水滴,嗓音已经犹如刀片刮过,喑哑粗粝像是砂纸。
他说完,似乎自己都觉得这话站不住脚,短暂地沉默了下。
为数不多的布料潮湿得发褶,紧紧束缚在他身上,裹得人透不过气。
林元瑾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涌动的酸苦,朝崔夷玉伸出手:“你骨头受伤了吗?我能扶你起来吗?”
崔夷玉没有马上回答,侧了侧脸,像是在判断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手腕上多了一股力,困惑地侧过头。
他的脸苍白得像纸,上面泼洒了深深浅浅的血红。
林元瑾心下一空,无比强硬地开口:“我命令你不许想东想西!”
崔夷玉双眸失明,看不到林元瑾眼睛通红,眼泪混着雨水一起往下滑,死死地盯着他,像是生者面对寻死之人的无力。
恐惧,祈求,难过混杂出了她眼中的绝望。
林元瑾知道崔夷玉对他性命的不在意,但无论是哪一刻,都没有刚刚崔夷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那一刹来得明显。
她看不到崔夷玉的生志。
崔夷玉面对林元瑾的提问,像是站在生与死的路口,在思考如何能将自己以最大价值的使用殆尽,是死在这里,还是再撑一会儿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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